寒潮來襲，連廣東都開始降溫了。北方的電動車主早就聚集在汽車論壇，討論今年該如何伺候“電動爹”。

“趁著‘雙十一’買了保溫壺和軍大衣。”地處中原地區的車主阿清向時代周報記者介紹，她打算春節開車到鎮上走親戚，“去鎮上的路可沒有充電樁，保溫壺裝上熱水，可以給凍上的門把手解凍；軍大衣用來御寒，擔心一路開著空調，車會在半路沒電”。但她隨后稱，還是會提前做功課，看看路上充電樁的分布。

“電動爹”冬季難伺候，也依舊阻擋不住其在中國節節攀升的銷量。中國汽車工業協會數據顯示，新能源乘用車市場滲透率達到18.2%，即每賣出11輛乘用車中就有2輛新能源。

但在二手車市場，新能源汽車可沒有那么受追捧。近日，時代周報記者以購車者身份走訪了某二手車交易展廳，那里號稱是全球最大的二手車交易展廳。在這家5層樓高的門店里，20輛綠牌電動車淹沒在3000多輛茫茫藍牌車中，得在銷售的帶領下才能找到。

“你要買電動車？”再三確認了來者的訴求后，現場銷售潘冬冬問道，“跑滴滴嗎？”

01 “大頭都被原車主虧完了”

二手車市場上，保值是一切交易的中軸。買家和賣家的對話，也都是建立在保值上。

店內一位銷售直言：“沒有這個性價比，大家也不來二手店里買電動車了，不如加五六萬塊去買新車。”

潘冬冬同樣認為，性價比是買二手車的最大前提：“電動二手車的性價比高。因為大頭都被原車主虧完了。現在入手是好時機，因為你能虧的不多了。”

有數據能佐證。據二手車拍賣平臺天天拍車的數據，燃油車保值率是一條穩步向下的平滑線，但新能源汽車在使用第2年后，曲線斜率明顯增大。

二手電動車的另一個性價比考慮來自車牌。

“你是不是缺一個油車的牌？”號稱店內最資深的銷售李哥提醒道。

據深圳車管所數據，2021年深圳平均每月的個人車牌配額指標約是3000個，前5個月的競拍人數都在1萬人以上，2月和4月更是突破15000人，這意味著，近5個人競拍一張牌。此外，深圳1～10月車牌平均成交價約在5萬元左右，5月更是達到69825元。

因此，在深圳，無論是一手還是二手，購買燃油車天然自帶5萬元左右的成本。李哥介紹，來選購二手電動車的顧客大多是因為沒拿到燃油車車牌，或是想要跑網約車。

一位汽車行業資深觀察人士告訴時代周報記者，電動車不保值的原因主要有兩點：一是電池的折舊程度，二是廠商的更新換代速度。

他進一步解釋稱，隨著使用年限的增長，電動車電池續航里程會持續衰減，而電池可以看成傳統燃油車的發動機，是一輛電動車的核心。正因如此，各大廠商紛紛在電池上發力，每年都會力求在續航里程上有所突破，因而導致電池的更新換代特別快。去年還在市場上稱霸的車款，轉眼就變得毫無競爭力。

在二手車市場保值這一話語體系下，電動車顯然毫無競爭力。李哥稱：“整個中國的電動車二手市場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大，雖然未來5至10年電車是趨勢，但是目前來說油車還是主流。”

02 特斯拉也不例外

雖然李哥大多會建議客戶買油車，但若一定要購買電動車，他推薦選擇特斯拉，原因是在二手車市場保值的話語體系中，唯有特斯拉符合李哥心中的“大品牌、知名度”這兩個標準。

但即便是特斯拉，進入二手車市場時也得遭受“來時遭嫌棄，估價按破產算，爛在手里賣不出”三大坎。

在李哥和潘冬冬看來，特斯拉最讓人頭痛。此前特斯拉在上海設廠，Model 3實現大范圍國產，價格從40萬元“跳水”到25萬元。李哥覺得這是被官方割了韭菜，“你說這損失算誰的，萬一哪天特斯拉再降價，那我車放在這里是賣還是不賣呢？”

也因為電動車不保值，很可能前腳收進來，后腳就降價，根本來不及找買家，李哥們在給以特斯拉為代表的電動車估值時都極為謹慎。

以該店為例，2018款的特斯拉Model S售價為37.8萬元，相比新車價73.1萬元折價近半；同年的Model X 售價55.8萬元，比新車價118.6萬元的半價還少。李哥透露稱，一般而言，二手車在標價的基礎上都有議價空間，再拋開二手車商們的利潤，最終到車主手上的，很可能只有售價的4成左右。

特斯拉引以為傲，售價6.4萬元的自動駕駛安裝包，在二手車商的估價體系中，一般按3萬元來算。

“最多給到4萬，能靠自己就不要考自動駕駛嘛。”李哥稱。

一位汽車業內人士則向時代周報記者戲稱，如果是兩三年車齡的燃油車，恐怕只有在銀行破產清算的時候才會按半價處理。

相比之下，店內同年段的奔馳C200 Coupe售價為29.7萬元，相當于新車價38.88萬元的7折。

中國汽車流通協會公布的10月汽車保值率報告顯示，全國豪華品牌保值率中，奔馳的保值率在78.8%，而特斯拉的保值率僅為63%。

中國乘聯會秘書長崔東樹公開撰文稱，不應該過度使用保值率來衡量品牌，“新能源車跟傳統車是完全不同的產品，新能源車是消費電子產品，傳統燃油車是機械產品。”因此在新能源車的壽命較短的情況下，兩者通過貼現率算出的保值率，并不具備可比性。

他還指出，新能源車還屬于發展初期。在這種情況下，就好比指望三年前的手機跟現在手機都要做到50%的保值率，“那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哥介紹稱，目前展廳內的特斯拉只有5臺，加上庫存也僅在20臺左右。展廳的顧客大多只圍著擺放在最顯眼位置的那幾輛特斯拉打轉，其余的電車孤零零的在角落里，無人問津。在李哥看來，這只是一種“花錢賺吆喝”，交易并不活躍。

03 性價比？這是信仰！

今年9月，有車主在網上發視頻稱，自己去車管所上牌時，發現前面幾十輛排隊的全是特斯拉Model Y，簡直是要擠爆車管所。

在“宇宙第一街道”深圳粵海街道辦附近的特斯拉專賣店中，以Model 3和Model Y兩輛樣車為圓心，擠滿了前來看車和買車的人。

乘聯會數據顯示，特斯拉中國9月銷量達5.6萬輛，環比增長27%，同比增長394%。

在新車市場火爆的情況下，特斯拉在二手車市場的遇冷也許與品牌方自己提供的以舊換新服務有關。粵海專賣店店員小王介紹稱，在特斯拉以舊換新的服務體系中，原價24萬元的Model 3，在2年后還能按19萬元計算保底價。

小王還熱情推銷道，特斯拉換車服務只需3步：等新車到貨通知、把舊車開到提車地點、把新車開走。

更重要的原因，是二手車市場中那套以“保值”為中心的話語體系在新車銷售中并不適用。

小王介紹稱，該店是特斯拉南方地區門店中銷量最高的，客戶以騰訊和阿里的員工為主。

現場來看車的騰訊員工小黃告訴時代周報記者，選擇特斯拉就好比當初選擇蘋果手機，“當初堅持使用的翻蓋手機，今天已成為抽屜內的廢鐵。而5年后油車就如同翻蓋手機一般，（電池）掉不掉電，車輛保不保值，其實也沒有那么重要。”小黃稱，無論外界說什么，自己都會選擇為信仰買單。

另一位大廠員工阿魚則向時代周報記者表示，公司停車場里的特斯拉越來越多，80后的領導層基本上還是奔馳寶馬，但95后買車優先考慮特斯拉。阿魚現在的煩惱是，提車時間又被延后了，“現在特斯拉都是期貨，排隊提車要等大半年，銷售剛剛又通知我延期了”。

雙十一前，特斯拉中國官網顯示，Model Y標準續航版交付時間從早前的6—10周，調整為10—14周。

小王認可特斯拉更像消費電子產品這一說法。“iPhone4當年出來的時候是不是挺值錢的？但到今天iPhone4也就值那么一點點錢了。以后你會發現，基本上3年就要換一次電車，到時候肯定又有更好更創新的技術。”

雖然特斯拉CEO馬斯克本人多次公開表示，自己不喜歡別人把他和喬布斯相提并論，但在如今特斯拉追捧者的話語體系中，特斯拉的對比對象早已不是傳統燃油車企，而是那顆缺了一口的蘋果。

*應訪者要求，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烽巢網注：本文來源于微信公眾號“ 猛犸工作室”（ID：MENGMASHENDU），作者：石恩澤、 馬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