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采寫/萬天南
編輯/陳紀英
阿里又一次“擁抱變化”。
12月6日早,阿里巴巴董事會主席兼CEO張勇發出內部信,任命戴珊和蔣凡分別操盤新設立的“中國數字商業”和“海外數字商業”兩大板塊。
這也是自2015年提出“大中臺”戰略之后,阿里組織架構最重要的一次調整。
雖然大眾和媒體往往對“換人”津津樂道,但其實于阿里影響更為深遠的,則是組織的“變陣”——從2015年的“中臺戰略”,走向首次倡導的“多元化治理”。
在企業管理理論中,可以根據集權和分權程度,把組織架構分為“歸核”和“多元化”,這是倫敦商學院教授Costas Markides于上世紀90年代提出的管理概念。
在他的論述中,企業的歸核和多元,是個交替而行的過程。
以美國為例,大企業在20世紀50年代,大多施行多元化戰略,在70年代達到了高峰,80年代進入戰略轉換期,90年代多數大企業開始實施歸核化戰略。
但如今的硅谷巨頭們,在業務、產品、市場、員工、組織上普遍趨向多元化。
以蘋果為例,2010年,喬布斯執掌時期,僅提供14款產品,10年后,庫克操盤的蘋果產品增加到27款,SKU擴容到200個以上。
中國互聯網巨頭也是如此,To C 的騰訊開始涉足產業互聯網,被稱為APP超級工廠的字節跳動切入了教育、房產中介等業務,自動駕駛成為百度繼搜索之后的又一張王牌,阿里巴巴電商、物流、云計算等業務四處開花等等。
當然,歸核和多元化并無優劣之差,只有是否合適之分,當業務、產品、市場走向多元化,組織自然也要因勢而變,進行多元化變陣。
從這個維度來看,阿里巴巴這次突然其來的組織變陣,看似意料之外,其實情理之中。
國內一盤棋,海外大整合
此次組織架構中,外界對于戴珊的職務描述是“擴權”。
戴珊作為集團總裁,分管業務條線再次大擴容,分管大淘寶(包括淘寶、天貓、阿里媽媽),B2C零售事業群,淘菜菜,淘特和1688等業務,共同形成“中國數字商業板塊”。
而中國數字商業板塊的一大看點,就是B系和淘系的打通。
如今,無論是阿里、京東,還是拼多多,都是通過直連工廠,賦能供應鏈,盤活產業帶,強攻下沉市場。
尤其是淘特、1688等作為阿里反攻五環外市場的戰略落子,都高度依賴于產業帶和C2M機制,也唯有產業帶供貨,才能實現終端零售的最高性價比。比如,今年雙11期間,淘特產業帶直供M2C訂單總量同比增超100%。
此外,在快抖等流量平臺的沖擊之下,電商平臺的突出長板就在于“貨”,上游供應鏈的重要性,同樣越發凸顯。
再從用戶端來看,目前,國內電商市場的用戶增量已經見頂。
今年Q3,拼多多用戶凈增約1700萬,遠低于上季度2610萬的增長,也低于市場預期的2000萬;而截止到今年9月30日,阿里巴巴生態體系的中國年度活躍消費已經攀升至9.53億,也逐漸觸頂天花板。
因此,接下來,阿里電商業務的新增量,將從“廣度”增長切換到“深度”增長模式,增長重心將從C端切換到B端。
未來,為阿里電商業務貢獻增長的大頭,不在于用戶規模的絕對增長上,更依賴于供給側的產業整合和效率提升上。一方面,幫助品牌和商家降低增長的邊際成本和效率,另一方面,通過豐富供給,挖掘存量用戶的潛在價值,提升單個用戶的年均客單價和GMV等。
綜上,此次由戴珊一肩雙挑B系和淘系業務,一方面可以推動產業鏈上下游打通,符合產業互聯網和互聯網的融合升級大勢,另一方面,可以進一步加強阿里的供應鏈優勢,提升供給側效率,服務實體經濟等。

中國業務一盤棋,也是為了以老帶新,增強新業務競爭力。
目前阿里巴巴的中國業務非常多元化,而且不乏包括淘菜菜、盒馬等在內的近場電商等新業務。
與阿里在電商業務板塊的一馬當先不同,在新業務領域,競爭相當激烈,因此更大力度的整合,也有利于調動集團的優勢資源,推動新業務加速成長。過去,阿里巴巴借助成熟業務,老帶新已有成功先例,比如天貓就由淘寶商城孵化而來等等。
此次調整中,原本一直立足國內市場,主導大淘系業務的蔣凡,移師海外,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但這種“驚訝”反應,可能低估了阿里對于全球化的勢在必得。
阿里1999年誕生之初,做的就是全球化生意——英文全球批發貿易平臺。2014年,阿里上市之時,全球化也是集團欽定的三大戰略之一。
去年9月初的一場公開演講中,張勇在發言中再此明確全球化目標,“2036年我們要服務全球20億消費者”。
目前,阿里海外業務主攻的東南亞、南亞和土耳其地區都是全球新興市場,人口結構非常年輕,比如印尼人口的平均年齡是27歲;土耳其人口的中位數年齡28.5歲,是歐洲最年輕的國家;巴基斯坦的人口更年輕,年齡中位數僅為20歲,30歲以下的人口達到1.04億人,且其電商業務滲透率還有大幅上漲空間。
因此,把蔣凡推到前臺,擔任全球化業務的操盤手,其實也是因為阿里對全球化業務期待頗高——未來在用戶規模上,海外用戶要比肩國內用戶規模。
此次調整后,海外業務的獨立性有所提升——根源在于,過去兩年,國際形勢風云變化,全球幾大主要經濟體的外交關系趨于緊張,內外兩個市場的二元性屬性顯著走強,因此,需要加強海外業務的獨立性。
當然,目前外部形勢看似不利,阿里此時爬坡全球化,算是逆流而行。
但逆境之中,阿里也手握有利牌面。比如,目前疫情沖擊波下,海外供應鏈都沒有全面恢復,唯有中國防疫得力,中國供應鏈優勢凸顯,可以助攻速賣通等業務做強做大。
而在在最新一季度財報中,阿里跨境及全球的零售及批發商業的收入同比增長34%,Lazada東南亞訂單量同比大漲82%,都高于整體業務大盤增速。
因此,所謂的“擴權”、“移師”都是表象,真相就是阿里的內部業務變道了,外部環境也變向了,組織升級變陣其實是水到渠成。
優化生產關系,構建敏捷組織
在內部信中,張勇多次提及的關鍵詞是“多元化治理”。
目前來看,阿里的全維度多元化,體現在產品多元化、業務多元化、覆蓋市場多元化、員工構成多元化等方方面面,與此匹配,進行多元化治理升級,就不足為怪。因此,此次組織架構調整,歸根結底,是業務先行、戰略先行,組織變陣跟進。
此次多元化變陣中的一大特點就是,“老人輪崗”。無論是戴珊、蔣凡都是老人做新業務。
在阿里巴巴內部,調兵遣將的慣性法則是“新人做老業務,老人做新業務”,勇將不能守成。
于組織而言,老人有經驗有資源,干新業務的成功率相對更高底氣更足,也能降低多元化變陣的風險。于個人而言,以戰代練,能夠快速淬煉多元化能力。
以戴珊為例,作為阿里巴巴創始元老之一,其業務履歷極為豐富,負責過人事——2013年擔任阿里巴巴集團首席人才官,負責過B2B業務——2017年1月開始擔任B2B事業群總裁,也涉足過新零售業務——主攻近場電商和同城零售的阿里MMC事業群于今年3月1日成立,操盤手也是戴珊。
過去兩年,由B轉C的戴珊,業務成績也可圈可點,其中,淘菜菜雖然入場較晚,但Q3的GMV環比增長150%,后來居上。
因此,在B、C兩塊業務上都有充足經驗的戴珊,可以作為壓艙石,穩定阿里國內的基石業務。
而在阿里內部有著“流量王”之稱的蔣凡,也有望移植淘系經驗到海外市場,助攻海外10億用戶目標早日實現。

最新季度財報顯示,阿里12.4億的全球年度活躍消費者中,僅有2.85億消費者來自海外——海外用戶規模的增長依然任重道遠。
而蔣凡的長項就在于“用戶增長”。2013年,蔣凡把公司賣給阿里進而成為阿里管理層之一。
他到任主導的第一個業務就是淘寶的移動化轉型。在他操盤之下,2014年,手機淘寶DAU從3000萬做到6000萬,到2015年9月已經攀升至1.1億。
目前正處于上升期的阿里海外業務版圖,需要這樣一名悍將去攻城略地打江山。而蔣凡恰恰是最合適人選。一方面,蔣凡足夠有過成功經驗,另一方面蔣凡足夠年輕,是阿里高管中最年輕的少將,更能共情阿里海外市場的主流年輕用戶,且阿里的全球化業務,注定是一場耗時日久的漫長征途,需要年輕高管沖在一線。
綜上,用老人輪崗的方式,去實現多元化治理,可以最大程度減少震蕩,提升成功率,這算是阿里深思熟慮的“陽謀”。
那么,到底該如何研判,阿里的這場多元化治理轉型,是否達到預期成效?
檢驗的標尺應該是變陣之后,是否優化了生產關系,是否驅動生產力釋放,是否激活了組織創造力,是否反哺于業務增長。
除去云計算之外的阿里巴巴集團業務,此次一分為二后,第一,在事業群內部,各個子業務單元的協同效應會有所凸顯。
就國內業務而言,早前幾年,國內市場還被割裂為上行市場和下行市場,而隨著下沉市場的消費升級,其實中國市場的二元屬性正在減弱,因此可以通盤考慮。
而且,各個業務子單元其實可以互相引流,形成集約和規模效應。
最近,我去湖南耒陽走訪了一家菜鳥共配中心。這家共配中心此前虧損數年,最近兩年才扭虧為盈——除了幫助淘寶天貓用戶派送電商包裹外,還接入了淘菜菜業務,后者訂單密集、高頻、穩定,下鄉派送業務量陡然翻番,人均規模營收大幅提升,物流運輸成本也反向下降,最終實現扭虧為盈。
當然,這只是業務協同的冰山一角。
另一方面,新事業部制下,層級更為扁平,組織敏捷度提升,決策更高效,各個組織之間的定位和分工更明確,應對市場變化的動作,也將更自主更靈活。
過去,不少全球巨頭的出海業務折戟,根本原因就在于“總部過于集權”,決策鏈條過長,反應速度過慢,最終錯失發展良機,阿里要想成功出海,不能再重蹈覆轍,不能一套拳法打天下。
對于提倡“擁抱變化”的阿里而言,變化從來都是常態,至于此次多元化變陣的“陽謀”,能否達到預期目標,我們不妨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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