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零壹
2月8日,據燈塔專業版數據,隨著正在上映的《唐探1900》票房穩定增長,陳思誠導演電影票房超152.27億,超越徐克成為中國影史票房最高導演。《唐探》系列是陳思誠票房的主力,此前《唐人街探案》2015年上映收獲票房8.22億元;2018年,《唐人街探案2》上映,拿下33.97億元票房;2021年上映的《唐人街探案3》,拿下45.23億元票房,并創下至今無法打破的首日紀錄和單日紀錄。

在《唐探1900》中,王寶強與劉昊然這對黃金搭檔化身“前傳偵探”,在1900年的舊金山揭開“唐人街開膛手杰克”案件的懸疑謎團。《唐探1900》的故事,明顯體現了陳思誠對于這一IP布局的最新思考:當現代都市背景下的秦風、唐仁因觀眾審美疲勞、敘事受限等問題面臨瓶頸時,前傳敘事既能規避角色老化風險,又能將“唐人街神探”的故事與歷史語境結合,再進一步與國民實現最大公約數的情緒共振。
往類型元素雜燴中再加一份“主菜”
將故事設定在1900年的舊金山,陳思誠顯然深諳類型片的“元素疊加”。亂世懸疑與喜劇推理的配方,既延續了現代篇的娛樂基因,又為歷史敘事提供了類型化切口,更使得《唐探》系列超出了過去喜劇+懸疑的元素組合,在“歷史”的加持下有了“進一步海闊天空”的故事發展空間。
彼時的唐人街正值種族矛盾、黑幫火并、勞工血淚構成的復雜土壤,影片中阿鬼(王寶強飾)與秦福(劉昊然飾)這對“誤打誤撞”的偵探組合,既要破解兇案謎題,又要在東西方文化碰撞中制造笑料,還要結合歷史文化背景與時代當下的國民大眾情緒共鳴構建新主題,難度不可謂不大。

陳思誠一向擅長電影類型元素的精準配比,《唐探》三部曲中,懸疑推理負責構建敘事骨架,喜劇元素充當情緒緩沖帶,動作場面提供視覺刺激,這種“三明治結構”有效降低了觀影門檻,但在價值表達上的探索卻不算成功——比如陳思誠曾說《唐探3》要表達的核心是“戰爭遺孤和反戰”,但這一部卻是整個系列口碑最差的。
從《唐探3》強行植入的“反戰宣言”,到《唐探1900》中“救中國”的背景,他早就試圖在這一系列中加入一些“宏大敘事”,只不過比起《唐探3》的稚嫩和強行,《唐探1900》在喜劇懸疑外殼包裹之下的歷史隱喻則更為精巧和完整些了。
《唐探3》中的東京異域元素并不具備超出“奇觀”層面的意義,所謂的主題也隱藏在喜劇元素之后暗淡無光,整部影片呈現出一種擰巴和割裂;而在《唐探1900》中,“唐人街”經歷了從地理坐標到文化母題的質變。
1900年的舊金山唐人街,是《排華法案》陰影下的生存困境,是華工用血汗澆筑的異鄉孤島,又與時代當下的中美國際議題遙相呼應。這種同時具備歷史厚度和當下映照的選題,深度和大眾感知度無疑是遠超《唐人街探案3》的。

《唐探1900》沒有止步于插科打諢的喜劇推理,而是試圖用1900年的時空棱鏡,折射出當下華人乃至國人在國際潮流中的態度,但這種嘗試也更容易遭遇類型臃腫的反噬,《唐探3》5.6分的口碑滑坡猶在眼前,過度堆砌的喜劇橋段與生硬說教讓觀眾大呼“消化不良”,而此次《唐探1900》要將《唐探》IP在春節檔代表性的喜劇元素與華工歷史的慘痛相結合,再塞進去一個“唐人街版開膛手杰克”的故事,難度更不止上了一個臺階。
平心而論,《唐探1900》中的喜劇角色設計要遠遠比《唐探2、3》優秀,劉昊然和王寶強的新組合既延續了“唐探”系列“天才+莽夫”的經典模式,又通過一個中醫偵探、一個華裔印第安人的文化身份錯位制造了新鮮感;而岳云鵬、周潤發的角色也尤為突出,他們的高光時刻都是影片中調動觀眾情緒最為成功的場景之一。

可即便是周潤發奉獻了自己近年來的最佳表演,岳云鵬拿出了遠比春晚舞臺上討喜的表現,也并不足以讓整部影片的風格真正的和諧一致。目前《唐探1900》開分6.7并下滑至6.4,在系列中僅高于《唐探3》排在倒數第二,可見一斑。將歷史元素融入喜劇+探案的故事并形成新的主命題后,《唐探1900》有了更可靠的價值觀輸出,但也消解了影片一些喜劇和探案層面上的體驗。

社會話題+情緒效應,永不過時但要與時俱進
過去兩三年來,苦于現實題材情緒電影“失靈”現象的國產電影為數不少,比如社會話題、小人物敘事從《我不是藥神》起就是典型的題材安全區,但去年卻有《逆行人生》遭遇輿論反噬票房低于預期,還有更多沖著引爆社會話題、以小博大的電影在市場中無聲消失。
而《孤注一擲》《默殺》《周處除三害》《年會不能停!》這些遠高于預期的影片又證明,找到大眾情緒共鳴仍然是有效的商業片路徑,只不過這些情緒點在快速變化——現在的觀眾需要的情緒包括了以往少見的憤怒、發泄、權威解構或對抗且勝利,而非重復過去的“苦難+奮斗”邏輯了。
此前北大教授陳宇接受媒體《中國新聞周刊》的專訪時就表示:“當代電影應該抓社會情緒,從創作角度肯定是沒錯的。但是現在如果以這種方式做主流創作方法,你會發現,情緒變化是很快的,很可能一會兒就變了,甚至是從這一極端走到那一極端。”
他還認為另一方面是輿論包容度的問題,在今天的輿論場上,人們的包容度越來越低。“曾經一度,電影就是給大家帶來一個窗口,讓我們看看不一樣的世界,電影原本就是干這個事的,但是現在,觀眾拒絕看不一樣的世界了,這是一個很大的變化。”
有一部分人“大過年不想聽上課”,但也有更多人力挺影片的立意,對唐探IP宇宙的下階段多了一些期待,兩邊意見全然相反。即便不少豆瓣網友不買單給了6分出頭的評分,但至少目前《唐探1900》春節檔第二、預測票房33億以上的成績放在去年已經是年度前三,《唐探1900》的商業成績非常穩定。

當電影市場苦于“原創乏力”時,陳思誠示范了另一種解題思路,通過歷史縱深激活喜劇懸疑等典型類型元素,并與社會精神理念時刻對齊完成IP的持續進化,在商業意義上,陳思誠又一次找對了賽道。
而對于仍在探索中的中國電影人來說,《唐探1900》真正的啟示或許在于:電影的價值表達與商業規律早已不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題,而變成了一道不斷變換謎面的謎語。誰能找到兩者的最大公約數,誰就能在下一個電影“情緒周期”掌握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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