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北京蔣女士遭遇了一次離奇的買房經歷。買賣雙方沒出面也不知情的背景下,中介獨自完成了網簽、撤銷網簽的步驟,并且在網簽合同中出現了一名買賣雙方都不認識的共同買受人,網簽撤銷后,蔣女士轉入鏈家旗下的理房通軟件中監管的147萬元購房款也被劃走。據《21世紀經濟報道》文章顯示,涉事中介鏈家的相關人士確認了這一事件,不過主要是經紀人個人的行為,與鏈家無關。
但實際上,這并非是理房通首次因監管漏洞而產生的買賣糾紛。這個誕生于2014年,號稱要做房產界的支付寶的理房通,到底是一家怎樣的機構?為何在鏈家的交易體系中占據如此重要的位置?背后又隱藏著怎樣的真相……
文:熊出墨請注意
鏈家經紀人通過“理房通”平臺劃走百萬購房款
這一事件最早被曝光在水木社區6月18日的一個求助帖上,隨后,《21世紀經濟報道》做了調查和跟進報道。
帖子的發起人蔣女士于2018年12月23日在北京鏈家海德店購買牡丹園附近的一套房屋,并于2019年1月15日,鏈家員工肖某讓蔣女士和馬女士在理房通APP上簽訂了《理房通資金支付服務協議》,并讓買方將147萬元首付資金轉入理房通賬戶。兩天后,理房通APP顯示,該筆資金已經劃轉至建委監管。
1月24日,在鏈家員工的安排下,號稱銀行工作人員的人與蔣女士在銀行附近的一家餐飲店中完成了房貸手續的辦理。此后由于,貸款遲遲未批復下來,買賣雙方向農行上地支行問詢,卻被告知該行從未收到過這筆貸款申請。
6月17日,蔣女士在當地不動產登記事務中心查詢到,這147萬元的首付款,因網簽7天之后撤銷而導致交易不成功,資金退回至一個買賣雙方均不知道是誰的銀行賬戶。
期間,交易房子的買受人怎么被變更成陌生人,網簽又是因何撤銷,最后首付款如何不翼而飛,真正的買賣雙方完全不知情,對整個過程完全不知情,更未出面參與任何簽字。
之后,蔣女士通過住建委官網查詢,發現這位買賣雙方均不認識的買受共有人,姓名和身份證號碼所對應的就是鏈家的經紀人。隨后,鏈家相關人士對外表示,上述事件發生屬于經紀人的個人行為,利用資金監管漏洞,偽造合同,并稱鏈家也是受害人。
繞不開的金融誘惑
但實際上,熊出墨請注意在查閱資料時發現,本次事件中引發資金監管漏洞的軟件“理房通”正是鏈家一手孵化的,而這次造成的因監管漏洞導致買房人首付款被劃走也并非偶然事件。
根據公開資料顯示,理房通全稱為“北京理房通支付科技有限公司”,是鏈家在2013年注冊成立的。但真正對外是在2014年7月,當時鏈家董事長左暉宣稱理房通拿到央行下發的第五批第三方支付牌照。
之后,理房通就成為了鏈家金融體系內保證交易安全進行放款監管的專門機構,主要做資金托管,當時一起上線的還有鏈家旗下的網貸平臺鏈鏈金融。
對外,理房通號稱要解決房產交易環節中的資金安全這個行業痛點,并定位要成為房產交易領域的支付寶。實際上操作層面上,鏈家要求所有在其門店成交房屋買賣的雙方必須將買房中產生的金額轉入理房通監管。
對內,鏈家在提供房產居間服務中可以對接到大量有借款需求的業務和有理財需求的業主,從中獲利。當時,鏈家的金融業務在資產端和負債端共推出兩個系列,八款產品,主要為房產交易環節中的借款人提供短期過橋融資業務,包括贖樓貸款、尾款墊付、首付貸款等。
2015年左暉曾在鏈家集團年會上為理房通喊話:這就是我們要做的房地產金融!
房地產與金融之間天然就會產生聯系。一份網上公開的2017年鏈家集團商業計劃書中提到,2015年經紀業務實現營收126億,稅前利潤僅為17.6%,利潤率不超過15%;金融業務實現12.4億,稅前利潤是3.2億,利潤率接近30%。
這其中,經紀業務是鏈家的基礎,在當時全國6000多家門店擁有20萬經紀人,但鏈家旗下的金融業務從業人數只有78人。如此對比,也不難看到金融業務對于鏈家的誘惑力有多大。
但鏈家卻并未從內部流程上保障理房通作為第三方平臺的安全性。一位剛剛在鏈家簽署購房協議的用戶告訴熊出墨請注意,在簽訂房屋交易合同的同時,還被鏈家強制要求簽署了一份《理房通資金支付服務協議》,賣房過程中涉及到的定金、首付款、尾款等按照協議要求都必須先放入這一平臺進行監管。不僅如此,還會要求買賣雙方在理房通上傳包括身份證、銀行卡等隱私信息。
然而,房產中介相關從業人員的現狀就是,人員素質參差不齊,流動性大。而房產經紀人在交易過程中可以通過理房通全程參與,熟悉產品的他們,在流程上、在產品上有了可乘之機。這反而成為了鏈家全程托管服務中最不可控的一大安全隱患。
《華夏時報》在2017年4月份的一篇報道中就提到與蔣女士類似的訴訟案件。2015年,山東人老王賣房時,也曾因為買方將購房款90萬元匯入鏈家旗下的理房通APP中,90萬元房款卻被莫名劃走,導致老王未收到房款卻被要求必須過戶房產而對簿公堂。
顯然,這樣既當球員又當裁判的鏈家很容易將自己陷入被動境地。理房通自始至終都算不上是第三方平臺,而只是鏈家旗下的金融產品之一。
左暉的平臺夢
但左暉從未放棄“平臺”的打造計劃,除了想要將理房通打造成為房地產行業的“支付寶”以外,還想再造一個地產行業的“淘寶”。尤其在中國房地產市場進入存量時代以后,鏈家需要能夠有一個新故事講給資本市場,于是就有了貝殼找房的誕生。
成立于2018年4月的貝殼找房定位為“技術驅動的品質居住服務平臺”,除了鏈家自身的品牌外,還允許其他經紀公司以合作的方式進駐。貝殼期望通過號召各經紀品牌開放資源,建立開放的ACN合作網絡。在左暉的設想中,鏈家作為線下平臺,貝殼找房承接線上平臺,實現購房閉環,是一個很好的資本故事。
事實上,如今的房地產服務行業是非常需要擴充線上部分的。尤其對于中小規模的中介公司來說,多端口平臺的選擇上,除了要考慮流量和服務以外,更為重要的是平臺是否與自身業務有沖突,畢竟,對于房地產中介行業來說,房源信息就是核心資源,是商業機密。因此,貝殼找房的模式從誕生第一天就遭到了同行的質疑。
我愛我家集團董事長兼CEO謝勇就曾直言:“當裁判員又是運動員,做平臺網站就不要做經紀業務,做經紀業務就不能有網站。(鏈家)既做平臺又做經紀業務,這是違背商業規律的。”去年年中,58同城、我愛我家、中原地產等一眾房產品牌甚至成立了“真房源聯盟”,直指鏈家和貝殼找房。
那么,貝殼找房平臺是否重構了整個交易流程?改變了傳統中介行業的商業模式和收入構成?我們具體看下案例。假設業主將房源掛到貝殼找房,那么在核實信息后貝殼會錄入到平臺,然后鏈家(自營)、德佑(加盟)和其他加盟中介都可以查看房源和聯系交易。
鏈家將自己的交易系統和流程注入了貝殼的核心ACN合作網絡中,加入網絡的中介門店,可以實現房源共享,每個中介對應不同角色(信息錄入、砍價成交、資料審核等),在完成交易之后分到業績,而貝殼則對交易傭金進行抽成。
這個過程中,貝殼找房利用系統和房源,換取加盟中介品牌的傭金。從這個角度來看,貝殼找房的內核并沒有改變居間平臺的本質,仍然是利用對房源的控制來實現收取中介費的商業模式。究竟是誰的平臺,誰的第三方,一目了然。
最后
“平臺模式”可以稱得上是最近10年來商業模式上最大的創新。
Interbrand每年都會評選“全球最佳品牌”,在最好的31家公司中,13家是平臺企業,都有自己的生態系統,而另一些互聯網企業則受平臺企業的嚴格制約。其中,蘋果、谷歌和亞馬遜的品牌價值是近幾年增長最快的公司。
平臺模式能夠讓各行業的巨頭在自己的軌道上快速發展和壯大,其核心在于平臺模式所產生的“網絡效應”,麥特卡夫定律提到過,網絡價值同網絡用戶數量的平方成正比,即N個連結能創造N的平方量級的效益。比如Uber平臺上接入了大量的司機和有乘車需求的人,形成了一個需求匹配循環:想要打車的人越多,就會吸引越多司機加入Uber;司機越多,打車的人就越多。當用戶效應隨著其他用戶的加入而增加時,網絡效應就會進一步凸顯。
但平臺也有一些禁忌。比如淘寶平臺上擁有超過10億種不同的商品,曾經被經濟學人稱作“全世界最大的集市”,卻沒有一件商品庫存是自己的。再比如擁有超過15億活躍用戶的Facebook,曾經在2015年獲得了約140億美元的廣告收入,成為世界最大的傳媒公司,卻從沒有任何一篇自己撰寫的內容。
從這個角度來看,不論是理房通還是貝殼找房,都和平臺模式相差甚遠。
但從商業趨勢來看,房地產中介行業是最需要通過“平臺模式”來升級的行業之一,尤其需要真正有影響力的第三方來主導和參與,建立起真正公平和開放的平臺體系,共同迎接新時代的到來。
本文來自“熊出墨請注意”,轉載請聯系原作者獲取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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