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零壹

2020年開播劇中目前評分最高的是港劇《嘆息橋》，ViuTV、優酷共同出品，林保怡主演并監制。

在這部作品中，對電影技法有了解的觀眾能看到許多經典電影的模糊身影，制作方仿佛炫技一般，用獨到多變的鏡頭語言講述著復雜迷惑的都市故事，用“羅生門”式的不同視角將司空見慣的愛情、生活故事生生變得沉重、真實和深刻。

但相對于《嘆息橋》引起的如潮好評而言，其播出熱度卻有些冷淡。作為優酷獨播的港劇場新作，《嘆息橋》播出以來的燈塔數據、骨朵數據等基本都排在網劇熱度的20名開外，除了在豆瓣上激起了一波好評反饋，這部口碑之作似乎并未能觸達到更多的觀眾。

一部毋庸置疑的好劇，同時是一部游走在大眾市場邊緣的好劇，對如今的港劇會意味著新生嗎？

羅生門、重慶森林？炫技《嘆息橋》

無論是題材還是拍攝手法，《嘆息橋》與觀眾常見的TVB式港劇有著近乎100%的區別。《嘆息橋》以深入個人心理的敘事方式和超乎一般劇集的拍攝技法完成了對過往港劇歷史的“擺脫”，也硬生生將一個原本不那么跌宕起伏的故事變得新奇和滿懷情緒。

敘事方式上，《嘆息橋》總體采用了一個“羅生門”式的總綱，以多位主要角色各自的不同視角展開劇情，觀眾會發現，在同一件事情的記憶上，不同的人是會產生偏差的——在一對情侶的破鏡重圓中，一方心中想的是“她果然離不開我”，記得的是對方主動撲過來說對不起；另一方卻是打不通另一男朋友的電話才選擇了聯系他，記憶中撲過來連連道歉的人也是相反的。類似的差別處處可見，在劇中還與畫面的黑白色調和鏡頭調度結合，以強調敘事上的角色“主觀性”，也將人性利己的陰暗面一覽無余。

《嘆息橋》用這樣的敘事手法完成了一種“日常愛情”與“懸疑”的概念結合，也賦予了整部劇的先鋒底蘊——在教科書般的鏡頭語言之下，《嘆息橋》首先有一個“高概念”的劇本，這或許也是該劇“高級感”較為底層的基礎。

在這個新穎劇本的基礎之上，《嘆息橋》的敘事形式、鏡頭構圖的形式感和隱喻一同構成了該劇非同一般的觀劇體驗。

在羅生門式多角度敘事的基礎上，《嘆息橋》在劇中加入了角色“打破第四面墻”忽然掉過頭與觀眾對話說出心聲的表演方式。這種形式并不算少見，如美劇《紙牌屋》系列中就經常出現，導演張一白在2002年的國產電影《開往春天的地鐵》中也大量使用了這種手法。

這樣做其實是相當危險的，觀眾容易從故事情節中出戲，影響敘事的節奏，但《嘆息橋》的整體特殊氣質與“打破第四面墻”的超常規形式反而結合得相當好，甚至于讓后者的一絲違和，也融合在了撲朔迷離的劇情之中。

《嘆息橋》最值得討論的優點是鏡頭語言。第一集一開始就是一個模糊的運動鏡頭，類似王家衛《重慶森林》開始時的“抽幀”手持拍攝手法，慌亂、快速的影像風格從一開始就傳遞出了一種超乎常規的文藝風格。

《嘆息橋》與《重慶森林》開場

無處不在的對稱式鏡頭，讓人聯想起韋斯·安德森所偏愛的構圖美學。同時《嘆息橋》將構圖與劇情發生緊密聯系在一起，鏡頭成為了劇情的補充說明和情緒的渲染機器，光影、色彩、構圖的隱喻實則是劇中人物關系和氣氛的補充。

如劇中胡啟源那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偏執母親的形象，導演在她首次出現時就用由下而上的打光將她的面目變得十分猙獰可怖，這是恐怖片中常見的光影手法。而在胡啟源的家中，構圖的整體對稱和細節的非對稱也對母子的關系進行了進一步闡述。

同時在另外兩個母子同時出現的鏡頭中，第一個對桌吃飯的畫面中，視角位于墻外，厚厚的水泥墻面隔開兩人，窗戶如同牢籠；第二個對話鏡頭中，橫杠在畫面中心同樣隔開了兩人。隔閡的隱喻顯而易見，也加重了胡啟源家庭的壓抑氣氛。

轉場的處理也令人驚艷。胡啟源和何樂兒剛搬到一起時彼此親密的吃早餐，鏡頭一轉，兩人在同樣的位置做同樣的事，只是這次兩人看著自己的手機，顯然已經不如同居初期那樣親密了。

在李子勇出現的畫面中則經常出現非常規的“窺視性”鏡頭構圖。觀眾所在的位置仿佛視頻監控一般，疏離私密，與李子勇自身喜歡旁觀審視別人的性格形成了相得益彰的藝術效果。

港劇頹靡,《嘆息橋》是對TVB式風格的拋棄

讀娛君認為，《嘆息橋》幾乎是像脫韁野馬一般肆無忌憚地發揮了創作者們的影視風格審美和創作激情。這帶來了兩方面影響，一方面讓《嘆息橋》在豆瓣等深度影迷社區平臺獲得超高的評價，一方面也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了該劇進入大眾視野的隔閡。

類比一下就是，每年都多少讓人眼前一亮的文藝電影默默無聞？《嘆息橋》就像那些電影一樣，有著高超的技法和教科書般的視聽語言，可能會在專業群體內贏得掌聲，但從大眾角度來考慮同樣的作品，《嘆息橋》幾乎是注定小眾的。《嘆息橋》的故事、講述手法和上述的構圖形成了一種近似壓抑的影片情緒，情感復雜、現實但缺少娛樂性和話題傳播度，演員陣容上雖然有林保怡這樣的演技大咖鎮場，但對如今的國內大眾觀劇群體而言，這部劇的整體印象還是過于“讓人陌生”了。

在網劇熱度中排名靠后，《嘆息橋》雖然很有藝術價值，但也顯然算不上港劇的救星。《嘆息橋》是優酷與ViuTV出品的新劇，與大眾常見的TVB劇其實完全不同。

近年來香港影視劇公司與內地網絡平臺合作不斷，但始終沒能出現能夠重現往日熱度的救市之作，反而隨著TVB的退步而越加令人失望。2019年初的《法陣先鋒4》被給予厚望，結果以系列最低的豆瓣5.1分的成績收官，從劇本到表演到場景設計都讓TVB粉絲大呼失望，后續接檔的《機場特警》也是平平無奇。

讀娛君之前就寫到，觀眾對于新時代逐漸落寞的港劇，態度是兼有懷念與質疑的。觀眾懷念曾經的TVB劇帶來的記憶，但未必能接受當下生產出來的TVB風新劇。在演員青黃不接、劇本陳舊套路的背后，其實也是整個香港影視產業乃至香港經濟地位下滑的縮影。而內地觀眾對當下互聯網內容的消費習慣早已養成，基于香港本地文化的影視作品，恐怕也很難像以前那樣容易進入主流市場。

在臺劇《想見你》《我們與惡的距離》爆紅時，讀娛君提到更具現實社會討論潛力的題材、更充足的制作資金和更廣的目標市場、更自由發揮的創作者、未必眼熟卻更合適的演員，都能算是這兩部作品成功的原因。

類比《嘆息橋》而言，缺少的其實更多在于題材的社會討論熱度和風格上的大眾接受度上。至少可以看到在得到資本支撐后，《嘆息橋》在主創自由發揮的情況下的確生產出了全新的、變革舊有港劇主流印象的作品。《嘆息橋》的出現，雖然不能拯救現階段以TVB為代表的傳統港劇頹勢，但也是一次對舊港劇的“拋棄”和“重建”——

在這個時代下，大眾審美風格也在不斷更新之中，《嘆息橋》雖然未能取得熱度上的成功，但作為一部實驗性風格強烈的作品，已經足夠為港劇開一扇窗，看到一些嶄新的陽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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