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紀英
“上周,在湖畔大學課堂上,阿里巴巴合伙人張宇分享說,支付寶最早是淘寶財務部做的內部工具,越來越多人使用,越來越重要,就把它拿出來了。”
7月21日,螞蟻集團官宣上市的第二天,在拉勾辦公室里,許單單憶起這堂課,有點感嘆。
估值2000億美金的螞蟻集團,是由阿里電商孵化而來——從電商支付工具發展為金融科技巨獸。
在湖畔大學上課四年多,許單單認為,自己的“思維方式”受益頗多。的確,拉勾以招聘起點,切入獵頭、教育業務,與阿里從電商到金融、物流、云計算的擴張,亦是同理。
在創業者中,許單單可能是個人名氣最高的前三位。
2015年5月7日,總理走進他創辦的3W咖啡,點了一杯香草卡布奇諾。隨后,許單單的面孔陸續出現在央視的《新聞聯播》、《面對面》、《對話》里,成了萬眾創業的符號性人物。
3W咖啡也躍升為創業者的麥加,無數人懷揣夢想涌入,又帶著破碎的夢想離開,許單單親歷了這樣的喧囂和熱鬧。
但2013年成立的拉勾,從來不是聲勢最高的那一家。大部分創業者們野心勃勃,把攤子越鋪越大,拉勾是少有的聚焦垂直賽道的反例。
從拉勾辦公室向北不到一公里,就是某共享單車曾經的總部。后者所在的賽道,成立一兩年,融資百億人民幣,估值百億美金,AT倆巨頭攜重金入場廝殺,但那樣的熱鬧和血腥,從來沒有屬于過拉勾。
眼前的許單單,穿著灰色襯衫,說話慢條斯理,是個沉得住氣的人,他本人從來不認可大肆燒錢的模式,“如果沒有想清楚就瘋狂,帶來的就是災難。”

但看到人家的兇猛勢頭,羨慕總是免不了的,潛伏的自我懷疑偶爾也會冒頭,“可能一個時代來臨了,不瘋狂一把,也會有遺憾。”
懷疑歸懷疑,一公里之外的共享單車,深陷負債泥淖,七歲的拉勾還活著,而且越活越好——疫情期間,拉勾逆勢擴招,員工增加了50%;上線不足一年的拉勾教育,營收額已經逼近上線七年的拉勾招聘。
從“互聯網人才招聘”到“互聯網人才職業成長平臺”,在“一寸寬”的窄門里,許單單試圖找到寬廣的大路,他能如愿以償嗎?
1
窄門尋寬路
多年的老朋友、弘道資本合伙人張逸龍對許單單有個判斷,“多謀慎斷。”
多謀,也體現在拉勾的創業過程之中——創業之前,互聯網分析師出身的許單單,就勾畫過清晰的業務模型,互聯網人才招聘,足夠支撐起一個上市公司。
因此,進窄門,是許單單的主動選擇,“其他招聘平臺是一寸深,一公里寬;拉勾是一寸寬,一公里深”。
相比于“薄薄的寬”,許單單覺得“深深的窄”更有安全感。
比如,得物(毒APP)——能為每一雙鞋做鑒定,淘寶京東做不到,所以干不掉得物(毒APP);互聯網人才的招聘,在其他綜合平臺始終占據小頭,這意味著其他平臺只能提供所有行業通用的淺層服務;
比如鏈家,只賣一樣商品就是房子,但只要單價夠高,只要市場份額足夠大,也能做個大公司;拉勾聚焦的互聯網人才領域,是招聘行業含金量最高的富礦。
也不是沒嘗試過其他行業,比如2014年,拉勾曾切入金融招聘。
大半年之后,就放棄了,因為金融行業流動性很低,好公司都是大公司,員工入職后,一呆十年不換地兒,行業對招聘的需求度不高。
許單單之所以錨定互聯網行業,是因為第一,這個行業人才基數足夠大。拉勾之后,很多垂直的模仿者入場,律師招聘、記者招聘等,都因為行業太小,后來都死了。
截止今年6月,拉勾服務的C端互聯網人才超過了2650萬。
其次,流動性高。
互聯網人才的跳槽周期是18個月,許單單本人研究生畢業5年,跳槽了三次。
而且這個流動是雙向的,小公司的員工擠破頭要進BAT,但BAT人才對于拿到融資的創業公司,也興致盎然。
其三,則是人才的單價高,市場供不應求,這意味著企業付費意愿強。
即便在疫情期間,互聯網招聘依然熱度不減。接受拉勾調研的TOP200大客戶中,其中,190家說不會減少招聘,甚至還有幾家要擴大招聘。
值得一提的是,許單單強調——拉勾錨定的是互聯網人才,而非互聯網行業。
如今,在拉勾服務的90余萬家企業中,傳統企業在大客戶中的占比,超過了一半,美的、藍月亮、北京銀行、紅星美凱龍等,都來拉勾招人。
“360行,各行都需要互聯網人才,這個機會,比狹義的互聯網行業大得多”,許單單算得很清楚。
許單單一直篤信,大富(大公司)靠運,但中富(中型公司)靠人——如果每一步都踩準點,做成一個中型公司,就是水到渠成的必然,而不是命運額外的恩賜。
從創業至今,許單單幾乎每次都提前踩在了風口上,“我們運氣很好”——2011年做3W咖啡,2013年5月做拉勾,一年以后,兩家公司所在的海淀圖書城步行街,后改名為中關村創業大街,雙創集結號正式吹響,互聯網招聘大爆發。
這樣的運氣,某種程度上更像是許單單作為分析師提前嗅到風口的直覺。
雙創風停之后,“互聯網+”、新基建又青黃續接——互聯網人才招聘,始終高溫未涼。

這就是窄門里的大機會——嚴格意義上來說,拉勾是為各行各業的數字化輸送人馬,拉勾招聘和獵頭做得是人才的匹配和交易,而拉勾教育做的就是人才“養成”,服務于互聯網職場人才的不同階段,以“一公里”的深度,去延展“一寸寬”的廣度——在互聯網的下半場,這樣的公司顯然更具有投資價值。
2
拉勾挖“深溝”
在七周年的內部信中,許單單對拉勾的新定位是“互聯網人才職業成長平臺”,從招聘業務一生三,延展到教育和獵頭。
走窄門的許單單,定好了“兩年三倍”的激進目標,“我們希望兩年內能再造兩個’拉勾’。”
從招聘到獵頭和教育,是從輕做到重,從信息匹配到提供服務,看似切換賽道,但其實是應勢而生。
在供不應求的互聯網招聘領域,拉勾確立的第一客戶是互聯網人才,第二客戶才是企業主。
“人才在職場的核心目的是什么,是升職加薪”,許單單想得很清楚。
當拉勾招聘服務的人才經驗增加,面向3-5年職場人士的“輕獵頭”自營服務,以及服務5年以上職場人士的獵頭平臺服務,就應勢而生。
而升職加薪的前提,是能力的提升,尤其是互聯網領域,知識更新速度很快,這是拉勾切入教育的起點。
IT教育其實不是個新生意——許單單估算,這一針對1000萬名程序員的教育市場,保守估計規模也有200億。
但整個市場由線下主導,高度分散,沒有一家巨頭跑出來,遭遇疫情后,線下IT教育更是哀鴻一片,老牌公司兄弟連也關門倒閉。
許單單看得很清楚,疫情推動了職業教育由線下到線上的結構化轉移,拉勾教育此時入場,在日漸下行的存量市場里奪食,正逢其時。
2019年8月上線的拉勾教育,起勢格外兇猛。自上線以來,單月營收飆到了50%的復合增長率,營收規模直逼拉勾招聘。
做教育,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而是許單單創辦拉勾時,就確定要做的業務。
拉勾招聘和獵頭業務,首尾兩端,一頭對接人才,一頭對接雇主,這意味著拉勾最了解企業的人才需求,反過來說,圍繞雇主需求定制的教育課,更像是求解“填空題”。
因此,拉勾有底氣承諾,大班課排名前70%的學生,保證對接面試機會;反過來,過去企業招聘人才,通常100份簡歷中,才能篩選出一兩份值得面試的,而拉勾批量輸送招來即用的對口人才,企業也很歡迎。
如此,就打造了一個從教育到就業的正循環。
盡管增速很快,但許單單卻認為職業教育是個慢生意。
如今,教育行業的廣告鋪天蓋地,占領了網頁、朋友圈、電梯、地鐵站,曾有高管建議,要不要燒錢打廣告?
許單單反問,“他們燒廣告,是虧錢還是賺錢的?”
對方的底氣弱了,“虧的”。
“K12可以燒錢打廣告,拉一個粘性用戶過來,可以從三歲吃到高三,付費周期長,復購率高,哪怕一個客戶虧三年,后面十年還是賺錢的”,許單單話題一轉,“但職業教育不能這么搞,狂燒錢,如果留存了叫資產,燒完了啥也沒有叫費用。”
職業教育的周期性相對較短,復購率較低,最終要靠效果、靠口碑驅動,實現低成本的良性增長。
切入教育之前,許單單把職業教育類上市公司的財報,全部拉了一遍,發現一個大問題,這些教育公司最高的成本是獲客——一個學生的學費1萬元,有8000元都花到了打廣告上,再加上場地租金成本,花在教育教研上的資金壓縮得極為有限。
相反,拉勾教育的獲客成本很低——招聘業務,如同一個狹窄的入海口,互聯網人才魚貫而入,拉勾教育則是挖了一道深邃的海溝,把有教育需求的學員,沉淀下來,“這個轉化很是精準”。
也是因為獲客成本低,拉勾可以把更多的錢,花在教研上。
如今,拉勾的一門大班課,基本上由七八位老師合作完成,教研和課件制作成本就達500萬以上,而且實行行業最嚴格的三師制,也是為了達成更好的教學效果。

拉勾教育招生,不是完全敞口,還主動“限流”,比如,中級JAVA課, “學員必須具有一定的工作經驗,否則你來了上課進度跟不上,學習效果不好,找不到工作,也會傷害口碑”。
獲客成本低,也能把終端定價大幅壓縮——目前,拉勾教育的大班課學費,僅為同類型線下教育機構的三分之一左右,“過去很多的教育需求,被線下過高的定價給壓抑了,價格降低,潛在的需求會被激活”。
提起來教育行業的對標對象,許單單對他的湖畔大學同學、張邦鑫創建的好未來贊不絕口。
好未來從來不打廣告,但卻一課難求——靠口碑和質量驅動。
好未來新員工培訓的第一課,由張邦鑫親自主講,“如果沒有把孩子的學習成績提高,我們就是謀財害命”。
好未來創業前幾年,一度增速不快,但最近三四年,業績快速飆漲。
“所以,我覺得教育是良心活兒,口碑最重要,口碑要靠品質,”許單單說,“一時做大有什么用?尤其還是靠錢燒出來的話。”
目前,拉勾教育有to C和 to B 兩種模式——to B 就是針對企業需求,定制培訓教育方案,“未來希望B、C兩塊業務可以持平”。
3
CEO的第一目標
曾經作為創業符號以及媒體焦點的許單單,最近三年,彷佛從浪尖潛入深海,很少對外發聲。
沉寂下來的許單單,忙于去做他認為最重要的事兒——管理。
前段時間,湖畔大學布置了一個作業,“是什么讓你的公司熬過寒冬走到今天?黑暗時刻又是什么支撐你們走下來?”
許單單把問題拋給了20多位拉勾高管,大家達成共識的答案是“不作”。
“不作,就是扎扎扎實做事,老老實實練內功”。許單單解釋。
所謂的“內功”,指的是“公司管理”和“組織建設”。
進入湖畔第一天,馬云講課時說,“你作為一個CEO來到湖畔,還老在聊戰略,聊融資,我認為你們沒有進化,更希望你們聊一聊現在在管理上遇到什么問題,在核心高管上遇到什么問題,在員工成本上遇到什么問題”。
馬云認為,公司的第一產品是公司的人才和組織,優秀的人才和組織才能源源不斷輸送好產品。
最開始聽聞這些言論,許單單沒有“體感”,“大家都知道管理很重要,但你如果去和CEO聊,他肯定都是大談特談戰略,他把主要精力都花在業務上,花在人上的時間是很少的。”
到了2017年前后,許單單終于開悟,“公司每一年都談戰略,戰略都一樣,為什么每年業績不一樣?出在另外50%的組織和執行上。”
對于長于戰略分析的許單單來說,從高談闊論聚焦到瑣碎繁復的日常管理,這是一個痛苦的轉變。而且,見效不那么快,“推行271(績效管理考核法)要一年,盤點人才要兩年,培養人才要三年”。
但改變勢在必行,“每一個創業者都能談戰略談產品,沒想法沒戰略就不會創業了,不是業務高手也不會創業。所以,戰略不是CEO的核心能力,如果真的想做成長久的公司,組織這一關是逃不掉的,而且必須做好。”
如今,許單單七八成的精力,都放在管理上;每天都會留出兩個小時,負責面試。“當一個CEO愿意沉下心做管理的時候,才算個長期主義者。”許單單斷言。
從2018年到2020年,許單單覺得拉勾的組織初步過了關,“為什么拉勾教育能起來這么快,我認為是組織的力量。”
高效的組織,也讓拉勾度過了疫情危機——疫情期間,拉勾全員在線辦公,員工逆勢增加了50%,程序員們加班加點,視頻面試到2月初快速上線,雖然招聘業務受到影響,但整體營收逆勢上行,上半年現金流月月為正。
歸根結底,決定一個公司能否跑得通繼而跑得遠的,基于三大因素:表層是有競爭力的產品、技術和商業模式,后端是一個高效互利的組織體系或者協作網絡,而底層則是企業文化和價值觀。
組織和價值驅動意味著更高的安全性——當一個公司的業務由市場驅動時,只能跟隨風口潮起潮落,而依靠組織和文化驅動時,有能力主動造風求變,遭遇市場波動的影響就較小。
因此,在為拉勾設置的2025年愿景中,許單單即設定了業務目標——每年幫助一千萬互聯網人才找到滿意的工作;成為中國最大的互聯網人才職業成長平臺;也設定了組織目標——成為良將如云的組織。
把業務插到最深,把組織做到最強,這是拉勾在窄門里找到寬路的方法論,許單單要在接下來的下一個七年,繼續驗證這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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