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指月
“歪嘴戰神”、“龍王贅婿”……這些土味沙雕網文廣告在近期很是流行了一把,經過B站等二次創作改造,形成了一時的熱門網絡文化符號。
這些土味廣告投放的原始目的,是將用戶從短視頻平臺引流至七貓、番茄、米讀等免費網文平臺。其中趣頭條旗下的米讀小說是網文免費模式的第一個入場者,在約半年時間內獲取了4000萬新增激活用戶,最新披露數據DAU接近1000萬。

作為趣頭條近年來少有的“拿得出手”的項目,趣頭條對米讀的投入是較高的——2020年4月,米讀宣布未來三年內將投入不低于10億元的資金及流量資源扶持作者。近期,米讀還宣布將與短視頻平臺合作打造IP短劇,號稱開辟了免費網文平臺的IP孵化新思路。
數據看著還行,想法也很美好,但不要忘了趣頭條自己走過的路——通過網賺模式大力下沉,在高速增長的用戶數字后留下的卻是后續的無力、商業變現走不通。連年虧損后,趣頭條市值股價從最高的18美元跌至目前2.64美元,發展情況遠遠落后于當年被拿來相提并論的“下沉巨頭”拼多多和快手。


米讀開了免費網文模式的先河,對網文行業帶來了巨大影響。但在當下的網文江湖里,我們很難看到米讀有任何“護城河”,它取得用戶規模的一切方式似乎都可以被復制,而老大哥們在網文“閱讀之外”的IP開發玩法,對米讀來說也近乎可望不可及。
沒有護城河,米讀難成大器
網文市場中,免費與付費兩種模式之爭并無定論。早期互聯網蠻荒時代是盜版的天下,此后自盛大文學到閱文逐步建立起了網文付費模式的市場基礎,也隨之提升了整個網文市場的上限。時至如今,網絡文學似乎來到了一個割裂的時代。
一方面,頭部作者頭部內容已經超越了網文擦邊球、簡單、套路重復的標簽,出現了諸如《隱秘之主》等突破性作品,以《慶余年》為代表的頭部網文IP開發價值也被市場證實。但另一方面,免費平臺出現后實際上再度降低了網絡文學作者與讀者的門檻——讀者付出的只有自己的時間和注意力,一個沒有限制、費用,甚至給讀者倒貼錢的生意出現了。
讀娛君認為,除了免費模式對網文市場帶來的沖擊和改變外,很難說米讀的模式是可持續的。
網文作者群體的平均收入并不高。《2019中國網絡文學發展報告》顯示,2019年,網絡文學行業市場規模達到201.7億元,中國網絡文學作者1936萬人,其中簽約作家400萬人,平均收入5133元。月收入2000元/月以下及暫無收入占比44.6%。


而對作者來說,米讀所能提供的收入水平更是尷尬——頂部、腰部作者看不上,大都是在付費平臺無法簽約獲得穩定收入的底層作者,或是剛剛試水的新人小白愿意嘗試。在知乎上,網文作者“流浪的蛤蟆”說到自己認識一個作者跑去寫免費,八萬字只拿了六塊錢:“免費的確是,在早期就能有幾毛幾分的收入,但我問一句,你們寫小說,就是為了這每天幾毛幾分,一個月可能還不過一百塊的收入嗎?這特么從來也不是底層寫手,這是純傻x寫手。”

更多的爭議圍繞在廣告分成模式的“黑箱”狀態,平臺的分成邏輯對作者來說始終是個謎,相較而下訂閱付費模式透明得多。
與此同時,米讀還在走趣頭條的網賺模式,“看書賺錢”和當時趣頭條的“看新聞賺錢”如出一轍,隨之而來的基本問題是:用戶要補貼,創作者要稿費,平臺兩邊補貼,錢從那里來?

免費網文模式的答案是廣告。米讀近期宣布搞IP短劇,顯然也是試圖挖掘出網文IP的價值。
但話說回來,到底什么樣的內容才稱得上是IP?所謂的IP開發概念已經在過去失敗了無數次,一度淪為一個給資本講故事時被濫用的概念。米讀的IP玩法就很站不住腳,根本原因在于,米讀此類內容從網文原作到改編短劇都沒有形成任何內容護城河,沒有任何不可替代性。
這是多數免費網文模式的最大缺陷——無法創造適合高水準內容的環境,而是靠買二三線網文內容和吸引底層作者試水來填充內容,內容的差距導致免費網文平臺沒有站得住腳的“向上開發”的想象空間,只能做簡單的“流量廣告”生意。
據“連線Insight”采訪報道,網文作者公孫珣這樣認為:“使用免費閱讀平臺的很多人是為了打發碎片化的時間,閱讀同質化類型的內容,不會專門去追一部作品,作者的存在感太低了。” 流浪的蛤蟆也直接表達了質疑:“免費小說平臺都是清一色的王妃、贅婿、戰神,甚至很難留住忠誠的讀者。”
打開米讀小說榜,內容的質量、多元程度與頭部網文作者相差甚遠。男頻清一色的大同小異”女婿文”,幾乎全是熱門題材跟風,談原創程度都很勉強,又談何內容生態、IP開發?用這些網文做短視頻,就是IP開發了?就可以拿短視頻播放量數字來和影視劇做比較了?

短視頻IP不是偽命題。從papi醬到李子柒、朱一旦,短視頻時代中的強勢IP層不窮,但與米讀所謂短劇IP相反,這些真正形成IP價值的內容建立在個人之上,有極強的不可替代性,模仿者甚眾卻只能分點殘羹。可是基于米讀上的同質化網文拍攝短劇,不過是為短視頻提供了一點套路素材,并沒有稀缺性價值。其邏輯更像是在和資本市場造概念講故事,實在難堪IP開發之名,也難成什么氣候。
趣頭條連年虧損,網賺模式日落西山
健康的模式下,流量與內容、廣告收入應該是相輔相成的。但趣頭條和米讀的“速成”模式最大的問題在于,其流量大量來源于下沉群體的“網賺”需求。米讀積累起的用戶群體相當程度上是“網文小白讀者”,對網文質量要求不高。但他們為了一點補貼而來,也可以為了其他平臺的補貼而去,米讀并不能形成穩定的流量來源和增長勢能,并且平臺的品牌形象會隨著低質內容而定型,導致平臺無法轉型、擴大規模。
與閱文的差距自不必說,就說與番茄小說、書旗小說、七喵小說等免費平臺對比而言,米讀也沒有任何“護城河”可言,米讀能撒補貼,難道別家就缺錢了?
2019年7月,米讀小說還被“掃黃打非”辦公室要求整改,米讀小說網站及移動客戶端自7月16日12時起停止更新、停止經營性業務3個月,并在網站、移動客戶端首頁登載整改公告。

在這一點上,趣頭條就已經與市場趨勢背道而馳。曾幾何時,自媒體平臺的內容低劣是普遍問題,“流量至上”引發的標題黨、低俗、抄襲問題隨之而來。在2017年前后,監管部門明顯強化了治理力度。
主要的資訊平臺如今日頭條、百家號等不同程度放棄了“純算法分發”的流量第一模式,轉而用大手筆的優質內容激勵計劃來調整平臺內容調性。今日頭條的“青云計劃”、“非虛構寫作大賽”、百度的“百+計劃”等,都選擇了將平臺內容往更高端、主流的方向發展,而趣頭條的調性卻基本留在了原地。

作為內容平臺,發展的重心卻不是內容質量,趣頭條陷入停滯根源也在于此。通過撒錢模式,任何平臺都能快速累積用戶規模,但問題在于如何形成長期穩定的利益?趣頭條創始人譚思亮當年曾提出了著名的公式——“M”是用戶產生的廣告收益,“N”代表著對用戶的激勵,只要保證M始終大于N,公司就能實現盈利。
這種基于流量生意的“差價模式”看似合理,但并不符合實際。2016年上市至今,趣頭條年度虧損逐年遞增,四年里合計虧損已超過56億。
說到底,人們下載新聞資訊APP是為了看到有價值的文字內容,而趣頭條很長一段時間內提供的都是中文互聯網里最LOW的資訊,平臺最吸引用戶的特點始終是“網賺”,閱讀、分享、邀請好友等行為的動力都是平臺獎勵而非內容本身。這導致平臺的增長動力過于依賴補貼投入,而增長的規模并沒能轉化為平臺自身主業務的穩定用戶。因此規模越大,越是“虛胖”。
更可怕的慣性是上文提到的“品牌”問題,一旦形成LOW的印象,趣頭條幾乎只能繼續LOW下去,垃圾內容只能制造垃圾流量,進而轉化為垃圾廣告——今年315晚會上,趣頭條是唯一上榜的互聯網企業,晚會指出趣頭條App上存在大量虛假廣告,甚至涉及違法賭博廣告。

回過頭來看米讀,不過是在網文領域把趣頭條的方式拿過來再走了一遍,趣頭條上市之初何等風光,被稱為“資訊屆拼多多”,可如今和拼多多已經不在一個等級了。除了補貼之外,至少拼多多已經在電商領域建立起了強有力的供應鏈模式,將成本壓制到極其低廉水平。拼多多為何能被投資者一直看好,趣頭條卻一瀉千里,其中意味也不難明白。
有實際內容的APP,不論是文化內容還是電商,可以始于“下沉”,但不應該終于“下沉”,可以追求流量,但不能只有流量。在早期通過撒錢擴大規模無可厚非,但最終平臺仍然需要有足夠的優質內容形成吸引力,依靠好的內容吸引更多用戶,更多用戶創造出更多穩定的流量價值,才是長久之計。
至于趣頭條和米讀,迄今為止還是像一個吹起來的氣球——看起來占地方大,卻是內里空空,一戳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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