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的轉化率高嗎？”

“不高，肯定要刷刷訂單量了?！?/p>

“刷量”對于很多圈內人早已不是什么新鮮詞兒，有人說這是灰產，有人說這是運營者的救命稻草。的確，對于何種類型的運營者而言，有量才能帶來新的用戶檢索，有量才能帶來新的購買轉化。只不過，最近獲取“量”的這個過程，著實越來越難了。

“刷單的、刷量的集體啞火了，說是不管電商、社交還是內容平臺，監管政策都在收緊。”內容平臺創業者飛非告訴懂懂筆記，平時在部分平臺上所發布的圖文，為了能夠盡快被用戶關注到，常常會找一些刷量機構，幫著刷幾十上百條評論。

但最近，好幾個平臺都出臺新的規則：要注冊一年，甚至兩年以上的老賬號評論，才能有相應的權重。如果用僵尸號、新號大量刷評論的話，甚至有被封號、降權的風險。

“我們都在拼命找老賬號，但是難度很大?！睆氖隆八⒘俊睜I生的吳佳也佐證了飛非的說法。他表示，現在刷量生意不好做，而且求購老賬號的過程中還常常遇到詐騙機構，讓灰產頭疼不已。

灰產頭痛的事情，自然也會成為另一部分人的生意。不過，最近這個圈子里發生的故事，卻令人有些忍俊不禁。

老賬號難求，騙子上演“灰吃灰”

“從上個月開始，貼吧、知乎等好幾個社交平臺，用新賬號刷回復，都會被系統刪除?！笨粗嚎剀浖夏切┡孔詣幼缘男沦~號、僵尸號，佳明顯然有些無奈。他告訴懂懂筆記，平臺賬號就是刷量機構的賺錢“工具”。

因為有大量的新賬號、僵尸號被封禁，內容被刪除，所以近一個月來，他接客戶刷量訂單的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據佳明透露，往常每天都能排個五六十單，刷好幾個平臺的跟帖、評論?，F在每天能夠順利刷完三五個訂單，就已經偷笑了。

“除了閱讀量和贊，其他都已經很難刷了，客戶天天排隊，天天催問解決方案?！彼f，如今刷評論所用的賬號，都是從親戚朋友那借來的。加上早期注冊的部分老賬號，都是通過純人工的方式在操作。就怕機器批量動作被平臺鑒別而導致封號，“僅剩的這些賬號，都彌足珍貴了。”

對于專業的刷量灰產而言，當務之急就是找到大量擁有一定權重，并注冊了一段時間的老賬號。無奈之下，佳明只能到網上淘淘看是否有人愿意將老的平臺賬號出售。

“或許也都知道平臺嚴抓僵尸號，網上賣老賬號的賣家也多了起來，都快形成另一個新的產業了。”很快，他就在一個QQ群里，找到了一名自稱有銷售知乎老賬號的賣家。

在QQ上溝通了好一陣之后，佳明終于與賬號賣家談妥了價格。對方表示愿意以每個3元的價格，把賬號“批發”給他。但不走淘寶擔保交易，也不走支付寶轉賬，只能微信支付。

同樣從事灰產的佳明，心思縝密，覺得這樣的交易方式存在一定不確定因素。因此便表示，先購買三個賬號測試一下真假，如果賬號是真的，也具有一定權重，再來考慮批量收購。

“這三個號真的都是老賬號，而且最早的一個賬號是三年前注冊的?！边@讓他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在經過了三天的測試，感覺賬號穩定之后，他又再次找到了這名賣家。打算再購買多100個賬號，用于頂貼、評論，卻被賣家告知：3塊錢不賣，10塊錢一個，愛買不買。

或許是看到佳明心急，賬號賣家坐地起價。而在對比了好幾個賬號賣家之后，求“號”心切的他，還是選擇高價在這名商家手里購買100個老賬號。

“但在微信轉賬1000元之后，他就把我拉黑了。”在得知上當受騙后，佳明懊悔不已。他表示，這樣的騙局套路雖有，但也并非無懈可擊，之所以如此相信對方，都是因為迫切想要拿到能夠用于刷量的老賬號，才如此“輕敵”。

加上自己從事的本來就是灰色產業，也不能為了被騙這1000元而選擇報警，只能自認吃虧。這一次“灰吃灰”的經歷，對于他的“生意”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但令人感到不解的是，佳明第一次所購買的賬號，居然沒被收回。綁定郵箱、手機驗證之后，也能繼續使用，明顯是真實的合法賬號。那騙子手頭這些用于“忽悠”灰產的真實賬號，又是打哪來的？

賬號需求巨大，騙子與盜號猖獗

為了驗證佳明所說的情況是否屬實，并探尋騙子手中那些用于“測試”的真實賬號來源，懂懂筆記也根據其所提供的相關線索，在電商平臺上找到了相應的賬號賣家。

然而賬號賣家卻不同意直接通過電商平臺交易，一味要求添加QQ詳聊。在互加了QQ之后，這名賣家便開始推銷其所謂的老賬號，除了有知乎平臺之外，更有百度、微信等老賬號銷售，甚至連早年注冊的網易郵箱也有交易。

賣家要求微信交易，但同時堅稱微信沒有余額。無奈之下，對方才同意通過支付寶轉賬。與佳明遇到的情況有所不同，賣家并不同意購買一個賬號試試，并要求，十個賬號起賣，每個2.8元。

在將28元通過對方給出的支付寶收款碼，掃碼轉賬給這名名叫張豪的賣家之后，其QQ就掛起了離開狀態，再也沒有任何回復。

“便宜的都是騙子，老喜歡用微信支付，就是因為沒法查到實名?！绷硪晃粡氖缕脚_賬號交易的賣家Nick告訴懂懂筆記。真實的平臺賬號，的確存在買賣行為，但不可能那么便宜。據他透露，一個三年的知乎賬號，最低交易價也在30元以上，“貴是因為想獲取一個賬號，其實并不容易?！?/p>

他表示，這些所謂真實的老賬號，其實不是機構多年前就已經有“先見之明”，提前注冊下來，等未來升值后出售的。基本上都是從正常的用戶手里，盜號盜來的。

在這條買賣平臺賬號的灰色產業鏈里，有這么一群人，每天專盯著用戶的注冊賬號，并利用電腦病毒、釣魚軟件、手機漏洞等等，盜取個人的密碼信息。Nick表示，若用戶的家用電腦或安卓手機，沒有安裝相應的安全軟件，又喜歡下載“野應用”的話，那電腦或手機里的賬號被盜的幾率就非常高。

“還有偽裝成安全軟件的盜號程序，只要用戶不留神，盜一個號也就是一會兒的事。有時候一臺手機里，就能盜好幾個平臺的賬號。”然后盜號者，再將賬號賣給類似Nick這樣的灰產賣家，在修改了密碼和部分驗證信息之后，賬號就可以進行二次交易了。

“一般被盜的號，都是沒有手機郵箱等驗證綁定的，安全系數不高，用戶想要申訴也難。”他告訴懂懂筆記，最近部分平臺發布規則收緊，有很多刷單、刷量的機構找到他詢問購買賬號事宜，行業價格也因此水漲船高。

令他奇怪的是近半年來常有些新面孔前來購買賬號，一買就是幾十個，也不議價，“估計這些人就是買回去，忽悠那些貪便宜的刷單機構，騙錢的吧?！盢ick有些幸災樂禍的說著。

就當我們以為佳明的遭遇只是個簡單的“灰吃灰”騙局時。佳明卻再次找到懂懂筆記，說自己的百度網盤賬號疑似被盜了，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騙子二維碼藏貓膩，騙錢之余還盜號

“在掃碼付錢給騙子之后，我只登陸了一次百度網盤就不行了。”

佳明指著網盤登錄界面提示告訴懂懂筆記，在輸入確定沒有出入的情況下，總顯示密碼錯誤，想通過手機號碼驗證重新找回賬號，也發現手機號碼被解綁了。

“網盤里很多都是客戶的資料，還有一些賬號密碼，所以很擔心?！痹谧屑毣貞浟诉^去幾天的手機操作之后，他不得不開始懷疑，是賣賬號騙子所搞的鬼。而在檢查了手機短信之后，卻發現了有大量來自平臺的驗證碼短信，并且沒有任何震動或鈴聲提醒。

此時，懂懂筆記之前用于與騙子接洽、掃碼支付的手機，也開始出現了異常情況。在一天之內，連續收到了百度、知乎、支付寶等多個平臺發來的驗證碼短信。幸運的是，并沒有出現賬號被盜的情況。

“估計被程序篡改了，有人在動我的賬號?！被腥淮笪虻募衙?，趕緊將剩余沒有被盜的平臺賬號，都改了一輪密碼，并把手機徹底還原為出廠模式。“除了騙錢以外，還想盜賬號，盜支付寶里的錢，太無恥了?！彼麘崙康恼f。

或許，騙取賬號買家幾十幾百的錢款，并不是這些騙子的真正目的。Nick表示，其真正想要的，應該是用戶手機里的其他信息，甚至電子支付應用里的錢財。

據他透露，若騙子通過在支付的二維碼中植入部分程序信息，使得買家在掃碼付款之后，篡改、控制程序隨設定地址自動下載并安裝到用戶的手機里，不僅可以實現遠程操作用戶的手機，并還能利用靜默動作悄悄的盜走用戶的密碼、驗證碼甚至支付錢包里的錢。

“畢竟之前有些賬號，就是通過這樣的方式，盜取過來的?！盢ick補充說，會去購買這些所謂老賬號、舊ID的人，大部分都是從事灰色產業的，其手機中或多或少存在著一些商業秘密，行業內幕，甚至有大量客戶的信息，這些也都是騙子們所需要的?！熬瓦B他們用來聊買賣的QQ號，也都有可能是盜來的。有的空間里還有大量情侶的照片，騙子才沒那么傻呢。”他說。

當點贊、閱讀、評論、銷量等成為互聯網項目在激烈的行業競爭中能夠脫穎而出的必然路徑時，大量虛假、造假的行為便應運而生。

且不說刷單、刷量的機構是否是造就互聯網不公平環境的幫兇。光是眾多用戶舊賬號被盜，淪為灰產交易的產品，就已經能看出如今互聯網市場，是有多么的浮躁。沒有需求就沒有買賣，是大量變造的數據，人為的撐起整個互聯網行業的虛假繁榮。

無論是灰產橫行，還是“灰吃灰”，都是行業虛假繁榮下的必然產物。只要國民在互聯網內容的消費上，依舊保持著從眾心態，而非理性辯證的根據自身需求加以取舍，那么無論平臺制定多么嚴厲的新規，“刷量”、“刷單”類似的產業和行為，都將屢禁不止，繼續不遺余力的破壞整個互聯網行業的競爭機制與公平性。

（應訪談對象要求，文中人物姓名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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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生態鏈戰地筆記》、《微信思維》、《微信力量》三本暢銷書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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