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不改錯,微博熱搜幫你上,不食言。”
1月底,脈脈平臺上多名認證為“蛋殼公寓員工”的用戶爆料稱,1月工資公司延遲到3月發放,2月只發北京市基本工資。
顯然,這一舉措激起了員工的不滿情緒。
半個月后,蛋殼喜提熱搜,緣由并非是延遲發放員工工資,而是因為惹上了其他的麻煩被深圳市住建局約談。
據云合數據監測,2月16日,“蛋殼公寓被約談”登上今日頭條熱搜。相關報道中寫到,蛋殼公寓“一邊拖欠著業主的房租不給,催促他們減免房租,另一邊卻對租客2月的房租照扣不誤!”
作為長租公寓的主要玩家,上個月剛剛完成IPO的蛋殼,在敲鐘的喜悅里沒能沉浸太久,一場疫情直接將其拽回了現實。現金流吃緊、依賴租金貸、盈利模式單一等內憂外患裹挾下,蛋殼一系列自救之舉,引得外界不得不重新審視蛋殼和長租公寓行業。
文:彬彬(熊出墨請注意)
問題重重
實際上,這件事已經鬧了有一段時間。
截至發稿前,黑貓投訴平臺上針對蛋殼公寓投訴共計5417件。其中,1月底就已有用戶發起集體投訴,表示“蛋殼并未約定支付房租”,并“接到蛋殼售后部門電話,被告知因疫情關系當季減少支付一個月房租”。
蛋殼官方提供的《2月份要求業主增加免租期的工作方案》指出,“為了應對本次疫情對公司經營造成的影響,公司現要求所有1月底和2月份支付租金的業主,在原有合同的基礎上,自2月份開始額外給予公司一定期限的免租期”,全國范圍內涉及業主數量超過7.2萬。
針對租客,蛋殼發布了《致蛋殼公寓租客的一封信》,提到針對武漢無法返程的租客,計劃返還一個月租金,其他城市租客結合實際情況返還。但蛋殼對返還租金的用途作了限制,可抵扣服務費、維修金、水電燃氣費用、非分期月付租金以及續租首付款等。
值得注意的是,免租這件事蛋殼并沒能做到雙向,要求業主免租的同時蛋殼還在向租客收租。
這種情況在業主投訴中并不少見。例如,一業主在黑貓投訴平臺上表示,蛋殼對免租期給出的理由是“小區限制返京人員入住,將為相關租客減免房租”。但業主咨詢后發現,小區未曾有相關限制,蛋殼也并未對租客作出減免房租的承諾。
“業主、租客兩頭吃”,在各大網絡投訴平臺、社交媒體,相關的投訴聲音仍在增加。據《中國經營報》報道,被深圳市住建局約談之前,2月4日,北京市住建委、東城區住建委和區市場監管局就一起約談了蛋殼公寓紫梧桐(北京)資產管理有限公司,蛋殼承諾將與業主協商,按合同支付租金。
陷入減租羅生門的同時,蛋殼還上線了新的續租優惠政策,疫情期間續租的租客在原有活動的基礎上再返50%(武漢地區返100%)月租金作為疫情補貼。但實際上按照長租公寓行業的慣例來看,返現50%的租金實際上已經超過了行業的平均利潤,甚至在某些黃金地段,公寓運營方會面臨著租金倒貼的問題。此做法被業界解讀意在通過續租優惠獲得短暫的現金流,緩解一時壓力的同時,也給租客、業主留下了隱患。
稍加總結,疫情之下,蛋殼的一系列“花式”操作可以歸為開源和節流兩大類。開源,鼓勵租客續租;延發工資、未按合同支付租金、增加免租期等均為節流措施。為此背負罵名,并被監管部門請去喝茶,蛋殼是否有什么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
一個月前,蛋殼公寓成功赴美上市。按照常理,此時的蛋殼應該“不差錢”,沒必要把開源節流做得如此極端。但結合其自身經營狀態以及當前的特殊背景會發現,蛋殼這么做其實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首先,堅持走高速擴張之路,導致蛋殼一直欠缺穩健的現金流。
蛋殼公寓于2015年年初上線,當年年底公司運營數量為2434間。截至2019年第三季度末,公司運營公寓達到40.67萬間。也就是說,不到4年時間,蛋殼公寓規模擴張達166倍,復合年均增長率達360%。
2018年,蛋殼公寓執行董事長沈博陽曾公開表示,盈利不是蛋殼當前最重要的事情,抓住時間窗口做大規模更加重要。與之對應,2019年蛋殼的擴張速度再次加快。年初以2億美元收購杭州長租公寓品牌愛上租,新增蘇州、無錫、西安、重慶四座運營城市,并于第四季度正式向SEC遞交招股書。
伴隨狂奔,盈利似乎也變得越來越不重要,蛋殼的虧損缺口越擴越大。招股書顯示,2017年、2018和2019年前三季度,蛋殼凈利潤為-2.72億元、-13.7億元、-25.16億元。現金流狀況更加不容樂觀,分別為-1.15億元、-11.64億元、-16.29億元。蛋殼由此背上了“流血上市”的質疑。
疫情當前,木屋燒烤創始人隋政軍把現金流比作“一個人的血液”,平時看似不重要,但困難時期一定現金為王。擴張因為疫情踩了急剎,失速的蛋殼此時最亟需也最欠缺的就是穩健的現金流。
其次,對租金貸模式高度依賴,進一步放大了蛋殼的經營風險。
招股書顯示,2019年前三季度,通過租金貸模式獲取的租金預付款占到了蛋殼租金收入的80%。2017年和2018年對應的比例更高,分別達到90%和88%。
有業內人士指出,這意味著蛋殼已經超前預支了大筆資金。而這筆預支資金正是蛋殼的收入支柱。招股書顯示,蛋殼公司的收入主要由租金和服務費兩大部分構成,盈利方式相對單一。
租客從第三方金融機構貸款,分期償還房租,蛋殼則提前從金融機構獲得長期租金。租金貸的模式利于蛋殼規模擴張,但也埋下了資金透支的隱患。去年長租公寓行業出現的一波“暴雷”就是教訓,企業資金鏈斷裂,無法向房東支付租金,租客被趕出之后還要繼續償還分期貸款。
“暴雷潮”之后,住建部等六部門發文整頓規范市場秩序,明確指出租金收入中租金貸金額占比不得超過30%,超過比例的應當于2022年底前調整到位。
此外,蛋殼做得是長期的生意,經營節奏被疫情打亂。
長租公寓本身商業模式是經得起檢驗的,只不過,因為這是一門典型的長期生意,各玩家在具體經營過程中可能會因種種問題而崩盤。
根據招股書內容,蛋殼的長期規劃中,技術能力的提升和收入的多元化是兩大重點方向。技術可提高業務的智能化、自動化程度,降本提效的同時加速運轉;探索增值服務,收入多元化是扭虧為盈的必經之路。
但是,長期能力和優勢是基于前期的高投入,包括對房源、人員、數據等等方面的持續加注。蛋殼正處于重線下、重運營的打地基階段,公司盈利能力遠不及預期,疫情尚不確定何時能結束,為緩解經營壓力,蛋殼選擇對員工、業主和租客“下刀”。
出路在哪
蛋殼在此次疫情中暴露出的種種問題,外界很容易將鍋甩給長租公寓行業。
但在筆者看來,國內的長租公寓在政策和資本的利好下,在經歷過一輪洗牌后,已經進入新一輪的發展期,并不應與蛋殼劃等號。
一方面是房地產行業發展的必然階段,從2016年開始,國家對住房租賃企業的態度從鼓勵變成支持,實施租售并舉發展租賃市場。尤其2017年全國各地實施限購限貸政策后,進一步推動了租賃市場的發展,各種傳統地產行業和有實力的創新企業也開始深入參與其中。
另一方面是去年上半年的“暴雷潮”之后,長租公寓行業正在處于價值回歸階段。根據同策研究院發布的一組數據,從2017年2月到2019年3月,已經有20多家長租公寓品牌消失,行業野蠻生長已經接近尾聲,各行業玩家都開始進入到構建自身競爭壁壘的階段。
只因蛋殼這一個體事件就給整個行業扣上“有問題”的帽子,顯然是不合適的。
那么蛋殼應該怎么辦?
招股書顯示,2018年蛋殼公寓收入為26.75億元,同比增長307%;2019年前三季度收入為50億元,同比增長199%。
收入的增長與蛋殼運營的公寓數量直接掛鉤。簡單點說,租出去的房子變多了,租金收入更高了。
而與此同時,前面說到的租金貸問題也隨之更加突出。討論接下來的出路,蛋殼要做的第一點就是逐步擺脫對租金貸的依賴,回歸健康的經營模式。
租金貸的主要用途是加速擴張,若從源頭上切斷,造成的后果定是擴張速度的放緩。現在受疫情影響,擴張行動本身也已受限。但相較于融資拿地,回歸商業本身更為重要。蛋殼需盡可能保證目前手中的物業、資金正常循環,實現“慢慢來比較快”的效果,不依靠融資,先跑通商業模式才是第一需求。
第二點,從野蠻生長向精耕細作進階,更多去深挖和精細化運營。
擴張步伐收縮,收入隨之減少,所以蛋殼必須通過其他辦法來穩住營收。根據蛋殼公布的數據,2019年前三季度,已租出公寓的平均月收入為2155元,同比減少11%;平均每間公寓的出租成本,同比降幅為6%。有分析稱,“平均月收入下降速度超過成本下降速度,是蛋殼公寓在盈利方面的主要困境。”
增加收入,降低成本,一增一降靠的正是精耕細作。
參照國外市場,成立于1969年的ERQ是美國最大的長租公寓運營商,1991年上市之后ERQ經歷一段時間的快速擴張,隨后轉向收縮戰略。收縮初期,收入和利潤雙雙下滑,而后由于租金上漲和運營能力提升,ERQ盈利大增。一方面,ERQ聚焦核心區域物業,優化資產組合;另一方面,ERQ提供多樣的增值服務,覆蓋租客整個租賃生命周期。
所以,租后的服務應是國內長租公寓運營商發力點之一。有業內人士表示,“租金為本+服務為王”的經營模式未來發展潛力巨大。基于租房業務,蛋殼也做了不少增值規劃,還定下了“努力成為用戶首選的一站式生活方式平臺”的目標。
最后需要明確的是,疫情影響的不止是蛋殼一家,而是整個行業。
“做英雄還是做狗熊”,是眼下各行各業,每家企業都繞不開的直擊靈魂的問題。企業主必須審慎做出選擇,因為他們的決定將對員工的生活造成直接影響。與此同時,企業也必須應對因此而招致的一系列連帶反應。
有人手撕員工申請無薪工作的聯名信,做了英雄,收獲一片叫好。有人接受員工工資減半請求,成了狗熊,陷入爭議之中。蛋殼公寓延發工資、單方面要求業主減免租金,同樣是選擇后者,其做法更為極端。
蛋殼能否借此贏得生存機會尚不得知,可公信力的流失已成事實,疫情過后是否會將更加艱難,一切都將取決于其自身的表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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