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Wing
2020年11月7日,是小K成為產品經理之后,遇到的第一個“烏龍球”事故。她不會忘記,那場2.5萬元坑位費、50人觀看、0銷量的直播翻車事故。
N公司是國內傳統制造業的領軍企業,公司主打的核心產品,在國內的市場份額達到了80%,一年銷量幾十億支。
公司副總深知企業發展不能故步自封,于是開啟了擴張之路,看上了國產美妝——“我們想在美妝界再打造一個平價高質的網紅產品,類似元氣森林那種”,美妝產品經理小K告訴《財經故事薈》。
但是,一個全新的美妝品牌,到底如何突圍出線?公司副總X把寶押到了直播上——從2017年到2020年,三年時間直播帶貨成了全網最火的銷售模式。也正是賴于網紅帶貨,諸如花西子、完美日記等國產美妝品牌才能造勢上位。
X總堅信,直播帶貨是條快速引爆品牌的捷徑。
一
直播:倉促的決定
這場直播帶貨,算是X總的一場臨時起意。
此前,N公司曾為核心產品安排了羅永浩的直播帶貨,最終銷售額可觀,公司上下都很開心。
X總主動過來囑咐小K,“你們美妝產品已經準備上市了,也做個直播吧”。
小K的第一反應是“反對”,“老板,我覺得我們還不能做。因為我們還沒有試銷去驗證產品的可行與否,就貿然做直播帶貨,很容易出問題。”
“我們不是有產品質檢報告,也通過了藥監局的審核嗎。產品應該不會出現大問題的。”X總很執拗。
“但是我們的產品定位、品牌故事什么的都還沒設計……”
“這都不是大問題,你們團隊趕緊準備一下。明天他們新媒體部門會聯系一個歌手給你們直播。”
那位三十出頭的實力派歌手,其實沉寂已久,今年依靠乘風破浪的姐姐,又破圈翻紅了一把。但是比起姐姐中的頂流寧靜、萬茜、張雨綺之類,這位歌手其實人氣沒那么旺,觀眾緣也一般。
但小K已經無暇顧及了。
直播說什么?品牌故事是什么?怎么從上一個產品比較柔滑的過渡到自家的美妝產品?產品的線上鏈接做起來了嗎?可以順利發貨嗎?我們有足夠多的客服去應對消費者嗎?……無數的問題縈繞在小K的腦袋里。
只能拼時間——朝九晚六的工作,硬是干成了兩天一夜的連軸轉。
“直播根本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市場部得寫一些產品信息吧,得讓主播他們有話說。電商部們得去做抖音小店的裝修和宣傳吧,拍照片、產品上架、店鋪審核等等都要一夜之內做成。還有新媒體部門,他們要去找MCN機構去談主播,談坑位費,本身甲乙雙方簽合同就是個慢活,更何況要一天內簽下來呢?”
這場臨時起意的直播帶貨,最終演變成了尷尬收場的一地雞毛。
二
花錢走“后門”:跳過選品會
“這么著急,就意味著我們沒有辦法走正常的選品流程,就只能花了些錢走了‘后門’。”小K很無奈。
選品,是直播帶貨的慣常前奏,一方面可以讓主播體驗產品,找出賣點,李佳琦曾經一天涂了一百多只口號,才讓消費者認同并購買。而跳過選品會之后,主播和團隊沒有了“身受”,消費者又怎么會“感同”?
另一方面,選品會類似“后宮選秀”,除了考量產品也要考核品牌影響力。以劉濤的直播為例,共計三輪篩選,前兩輪為選品團隊,第三輪為劉濤親自篩選。最終可以經過第三輪篩選進入直播間的,只有80件商品,堪稱百里挑一,選品難度之大、篩選通過率之低可想而知。
換句話說,小K家還沒上市的美妝產品,很難通過選品會進入頭部主播的直播間。
最終,新品牌與腰部主播的弱弱結合,是唯一選項。
經過商討之后,MCN機構要求根據歌手的抖音數百萬粉絲量和當天直播的瀏覽量,提前預付坑位費,不承諾銷量只承諾人氣——10萬觀看人次。
歸根結底,品牌方尋求直播帶貨,看中的不僅僅是品牌營銷,更希望可以提升業績留存利潤,這樣的直播帶貨,才有持續的價值——因此,直播帶貨其實是銷量與”坑位費+抽成“的對賭。
經過討價還價,MCN同意把坑位費降低到了2.5萬。
“我們一個產品賣40,要賣600多件才能收回來,拋除去我們的產品成本、運輸成本、倉儲成本后,至少得賣1000件才能開始盈利”,小K算了一筆賬。
根據約定,小K家的美妝產品,將會在這位歌手的抖音直播間,曝光十分鐘,
“我們根據前一個產品的使用場景,編了個小故事,過渡到我們的產品上,十分鐘不能冷場啊。”這個小故事,也是小K和團隊成員打磨了十幾版的結果。
從品牌故事,到銷售話術,從店鋪裝修,到客服Q&A,小K能想到的都已經做完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三
東風變妖風:抖音直播間翻車
明星談妥了,店鋪上架了,客服備好了,小K也跟到了主播的工作現場,當起了小助理。
時間轉眼到了當晚九點半,美妝產品即將登場。
“說到情侶啊,大家都能想到恩愛,恩……啊……嗯,下面這一款是一款美妝產品”
“我聽到這都炸了!”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幾天,小K想到這一段依舊難掩憤怒,“那個主播完全不按照我們的腳本去走,自己瞎發揮胡言亂語。”
由于越過了選品會,主播無法真實感受到產品,為了預防主播不了解產品導致的”翻車“,小K做了不少預案。
“直播前,MCN公司會讓品牌方填寫一個Excel表格,里面有產品名稱啊、產品規格啊、產品賣點啊、適用人群啊等等詳細資料,方便他們記憶。還會要求我們做一個PPT,到時候可以投屏,主播可以邊看邊讀。”
“結果呢,這個歌手連機械背稿都做不好”,小K憤憤不平。
“我們當時產品主打的賣點是深海膠原蛋白,潤唇更持久。但是主播把我們的品牌故事講成了‘一對情侶,十分恩愛,纏纏綿綿’,然后就過渡到了潤唇膏,完全沒有任何邏輯,當時我就覺得完了。”小K說。
覺得歌手靠不住的小K,立刻把產品PPT投屏到主播面前的屏幕上,希望能讓歌手“照本宣科”。
“當時,我特意看了下直播觀眾人數,有5萬多人。覺得這個歌手的影響力還是蠻強的,也許后面會給我個驚喜吧”,彼時的小K還沾沾自喜。
結果,意外比驚喜來的更早。
直播間突然被封了。其實,主播們在抖音帶貨,已經盡力規避風險了,比如,美妝產品中的煙酰胺主播會叫“煙某胺”,玻尿酸被叫成“玻某酸”,但黑天鵝就這么來了。
一臉懵懂的歌手無奈之下,又重新開了個直播間,前期積累的幾百萬流量瞬間化為烏有,新的直播間宛如鬼屋一樣,壓根沒人氣。
“我點開一看,只有50個多人觀看。里面還有十幾個人是我們的工作人員,還有幾個是直播團隊的工作人員。也就是說,我們花了2.5萬最終買了是二十幾個人的觀看。”
前一晚,是公司核心產品的直播,靠著老羅的嘴,銷量大殺四方。
這一晚,是公司開創的全新品牌直播,因為主播不靠譜,因為遭遇直播事故,銷量為0!
即便如此,事后小K還有點慶幸,至少這家MCN機構還算老實,沒玩刷量刷單那一套,此前汪涵直播帶貨,76.4%的退貨率一時讓輿論嘩然,“否則后續又給我們增加無效工作量”。
四
追責、彌補、放棄、復盤
既然直播間被封,承諾的十萬人氣,最終僅僅實現了區區五十人次,小K自然想到了通過合同去追責。
“烏龍就烏龍在這了。”小K呵呵了兩聲,“新媒體部門簽合同的時候,很多細節沒有落實在白紙黑字上,哪怕是口頭說好了的條款,對方也壓根不認賬,我們吃了個啞巴虧。”
小K覺得,這個MCN機構和這個歌手的態度,都是一錘子買賣的心態,“一點節操也不要了,能忽悠一次是一次”。
白白花了2.5萬,以期待可以打響產品上市的第一炮,結果卻啞火了。
小K只好努力找補,“好在這個歌手還是有點人氣,之前也上過乘風破浪的姐姐。我們就希望可以利用她的粉絲紅利,來幫助我們實現后續的鋪貨和轉化。”
隨后,小K團隊剪輯了直播內容,做出了三四個短視頻,希望在線下鋪貨的時候,更好說服店主和渠道進貨。
結果,這一招店主們壓根不認,“銷售團隊把這些視頻給店主們看的時候,人家說這誰啊?我們都不認識她啊。”
由此,這場直播已經全線失敗,小K很是郁悶,“一開始想著直播首秀大獲全勝,團隊同事今夜無眠不醉不歸,結果變成了大家在床上輾轉難眠。”
到了周末,團隊內部開了一次復盤會。領導把失敗的主要原因,歸納為直播間突然被封的特殊事故。
“其實我不太認同。”小K說,“其實還有幾個深層次的主觀原因,是我們公司沒做好。”
第一,高估了直播帶貨的效果。
“為什么我們的核心產品羅永浩一場直播,銷售額很高,因為那個產品做了幾十年了,消費者心智很認同。而美妝是我們第一次碰,就期待著通過一場直播引爆,走的有點太急了,不夠穩。”
第二,臨時決定太倉促,合同細節沒敲定,導致直播翻車無法追責。
第三,部門間太過分裂,沒有配合。市場部、新媒體部、電商部、客服部等沒有對直播帶貨形成統一認知和可持續方法論。
于直播帶貨而言,李佳琦薇婭的成功,只是千萬里挑一的少數傳奇,對于大部分品牌和主播來說,夢想著靠直播一步出頭,可能難比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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