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6日晚上,離除夕只剩4天,23歲的女孩莎莎在貨拉拉平臺訂了一輛貨車,準備搬到在湖南長沙的新家。她跟家人說好了,春節要回家陪爺爺過年,明年要帶男朋友回家......
21點17分,她上了這輛貨車。剛開始,她還在工作群里與同事聊天,她跟同事說:“這個特效賊好看”,并配上了“星星眼”的表情。
然而,13分鐘后,貨車行駛到靠近繞城高速的曲苑路時,司機打電話報警、叫救護車,原因是莎莎跳下車窗。
2月10日,莎莎因搶救無效離世。
事發之后,司機、貨拉拉成為輿論的焦點。目前,司機已經被釋放,貨拉拉表示,2月8日已經成立專項處理小組積極配合警方調查,目前正積極與家屬約定商談善后的問題。當問及是否會在車輛內部安裝攝像頭,貨拉拉方面稱會盡快給市界回復。
貨拉拉是一家互聯網物流企業,主營業務包括貨運、企業物流服務、搬家、汽車租售和車后市場服務等。按照最新一輪融資數據,貨拉拉目前估值已經達到100億美元,此前它曾獲得紅杉資本、高瓴資本和清流資本等機構的多輪投資。
與資本的熱情追捧不同,長久以來,貨拉拉平臺上的司機、用戶,對平臺頗有怨言。這次突發事故,再次暴露了貨拉拉的安全隱患問題。
倒在搬家路上
2月17日、21日,一位自稱是莎莎弟弟的網友,陸續在微博上發布了莎莎的故事。
這位網友在微博中寫道,莎莎跟家人說好了,春節要回家陪爺爺過年,明年要帶男朋友回家,要買房付首付,要讓弟弟畢業后跟自己住在一個小區......
莎莎的這些憧憬,都被2月6日晚上的那次“跳車”打破。
莎莎被送到醫院救治后,趕到醫院的家人曾多次聯系貨拉拉,對方都不予回應。直到8日晚上,他們才和貨拉拉相關人員取得聯系。
2月10日,除夕前一天,莎莎因搶救無效離世。之后,莎莎家人聯系貨拉拉想查看當時車輛及APP上的錄音錄像設備,貨拉拉工作人員則表示,車內無任何錄音錄像設備、貨拉拉App也沒有錄音錄像功能。
根據貨車司機的筆錄,莎莎跳窗的原因是車輛三次偏航。據《揚子晚報》報道,司機解釋自己偏航的原因是不懂導航軟件操作。
對于用戶跳車事件,北京的貨拉拉司機小張向市界表示,不好說誰對誰錯,但偏航繞路時常在他的工作中發生。
小張的貨車是花了3萬塊錢買的京東物流淘汰下來的貨車,雖然便宜但環保標準達不到北京的城市行車標準,“萬一在市區行駛時遇到交警,就會被處罰”。
因為路況熟悉,所以他們都知道在哪個路口,什么時間點會有交警查車,每當要經過那些路口的時候,他們會選擇更遠的路,盡量不和交警碰面。甚至,他們很少會走左轉的路口,因為左轉大概率需要等紅綠燈,如果這時候遇到交警,他們就來不及“逃走”。
通常這種情況下,司機一般會和乘客進行溝通后才進行,大家也大致能夠理解,不會做出過激舉動。自稱是莎莎弟弟的網友在微博中寫道,不相信姐姐會因為偏航就選擇跳車。
根據爆料人微博和封面新聞報道,莎莎的家人對于莎莎跳下車窗的原因、莎莎跳車之前車內到底發生了什么,仍然存在質疑。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在警方公布調查結果之前,無從得知。但可以肯定的結論是,貨拉拉作為平臺,并沒有給用戶提供足夠的安全保障。
貨拉拉的諸多爭議
這種不信任,在車莎莎“跳車”事件之前已經積攢許久。
消費者的這種不信任,主要來自于使用體驗。在北京工作的王楠兩次使用貨拉拉,都遭遇到了司機的臨時加價。
一次是在搬家的過程中,王楠讓貨車多走了一段路程搬運另外一件家具。本來王楠已經在平臺上支付了400元的運費和搬運費,后來司機又提出要加200元的路費。另外一次是找貨拉拉搬運一輛小型電動車,不到3公里的路程,平臺收費30元。但后來司機打來電話協商,把車推到貨車上還需要10元,要王楠額外支付。
這些看似不合理的加價,在貨拉拉平臺上其實是符合收費規則的。
根據貨拉拉App,平臺首先會根據搬運的路程,是否需要提供搬家服務以及搬運物品的件數等來計費,在App上進行第一次收費。
但搬家是一個比較繁雜的過程,可能會遇到需要司機等待,或者搬運物品超出預計等未知情況,所以,司機還掌握一定浮動定價權,可以視情況進行二次收費。
雖然貨拉拉已經根據各種不可控的情況設置了復雜的收費規則,但終究二次收費是由司機提出的。在這個過程中,消費者很容易對司機以及平臺產生誤解。
王楠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后來交的錢是多了,還是屬于正常收費。而另外一位黑貓投訴上的用戶,則直接表示被司機“坑”了。
這位用戶在投訴中提到,她用貨拉拉下了一個訂單,行駛途中司機開錯了位置。到達目的地后,司機以開錯位置為由要求加價,遭到拒絕后,就開始對乘客“破口大罵”。
在黑貓投訴上,貨拉拉的投訴量為3265次。市界翻閱發現,用戶對貨拉拉的投訴主要集中在司機亂加價和服務態度差、不及時開發票、貨物損壞等問題。
令人意外的是,相比用戶,在黑貓投訴平臺上,來自于司機的“吐槽”似乎更多。
一位司機投訴稱,因為車輛故障無法完成訂單,而且已經和客戶進行溝通,取得用戶諒解,但平臺仍然扣分。另外一位的經歷則更離奇,用戶下單之后就消失了,跑到指定地點也找不到用戶,最終平臺又給予扣分處理。
貨拉拉這種不由分說的扣分行為,是黑貓投訴平臺上投訴最多的理由,讓司機們非常憤怒。
貨拉拉司機汪師傅對市界表示,貨拉拉出現之后,他們的生存狀態并沒有變得更好。
根據貨拉拉的公開資料顯示,與多數客運App不同,貨拉拉當前對司機的收費不是抽成,而是收取會員費。汪師傅向市界反饋,如果不充會員,貨拉拉還是會抽成的,每天限兩單,抽成15%。
如果充會員,也有等級之分。初級等級會員費30天199元,一天只能免抽成接一單;高等級會員費30天499元,免抽成接三單,超過部分仍然會抽成15%;如果是超級會員,會員費30天699元,才能免信息費接單。
“以前都是在十字路口趴活兒,一天最多也就一兩個活兒,但是價格相對高一點,賺到的都是自己的。有了平臺之后,在路口基本上趴不到活了,只能到平臺接單。但平臺又要收會員費,接單價格還低,跑一天可能也就是以前一單賺的錢,賺錢更辛苦了。”
本來,平臺的存在就是通過統一定價等手段,為用戶以及司機雙方提供信任,撮合交易的。但無論是對于乘客還是貨車司機來說,貨拉拉做得并不好,平臺在流程設置上存在著漏洞。
就像此次跳車事件中,如果車內和其他網約車平臺一樣,安裝有錄音攝像設備,那么事件可能就不會像目前這樣撲朔迷離。
其實在此之前,有司機提出,希望安裝攝像頭,這樣萬一貨物出現丟失的情況,他們也能自證清白。
資本市場上的香餑餑
汪師傅對市界表示,在北方,貨拉拉這個平臺市場占有率比較高。但現在這種貨運的平臺在各個城市都特別多,不僅僅有貨拉拉,還有快狗打車,現在又有了滴滴貨運。
激烈的競爭之下,可能對于現階段的貨拉拉來說,重要的不是完善用戶體驗,而是市場占有率,邏輯在于,發展速度意味著規模優勢與估值空間。
快速奔跑在做大做強的路上,貨拉拉成績斐然,成為各路資本青睞的對象。
從2015年至今,貨拉拉歷經8輪融資,得到紅杉資本、高瓴資本、清流資本等知名資本機構的投資,總金額達24.75億美元。
在資本的加持之下,貨拉拉迅速將業務從2015年的覆蓋12個城市的目標,擴展到2017年7月已經實現覆蓋100座城市。也從這時候開始,貨拉拉在深圳、廣州、上海、重慶、西安等重點城市實現單城市盈利,泰國分公司也開始盈利。
只做TO C(個人)業務,還不能滿足貨拉拉做大利益蛋糕的目標,從2017年開始,貨拉拉積極拓展TO B(企業)的業務。
2017年10月11日,貨拉拉宣布完成C輪1億美元融資,主要用于已落地城市的深耕運營,以及拓展TO B產品等新業務。2019年2月21日,貨拉拉又融資3億美元,用于市場的拓展和在原有的汽車銷售業務和企業版業務的縱深發展等。
在剛剛過去的1月份,貨拉拉被爆出正在進行F輪融資。這輪融資共分三筆進行,前兩筆規模為13億美元,已經完成;第三筆2億美元融資正在進行。
如果只看資本市場,似乎沒人能否認貨拉拉的成功。但,無論是長沙女孩莎莎的經歷,還是用戶、司機的投訴,都讓我們看到了貨拉拉光鮮背后的重重安全隱患。
貨拉拉創始人周勝馥內地出生,香港長大,他學習成績優異,以“十優狀元”的身份考入美國斯坦福大學。畢業之后,他成為貝恩咨詢公司顧問,之后還曾做過7年職業德州撲克手。2013年,他在香港創辦貨拉拉,最初的目標就是用移動互聯網改造物流行業。
2019年,周勝馥在亞布力青年論壇上提到,他們做的優化是司機、車和貨的優化。貨的所有人、貨車的使用者,似乎沒在這個系統的考慮范圍之內。
如果人跟著貨一起上了貨拉拉的車,那這輛拉著人的車,是不是需要接受和網約車一樣的監管,而不只是考慮物流本身?
司機汪師傅對市界表示,平臺在搬家過程中允許“客戶跟車”這件事情上很矛盾。
在貨拉拉App上,設置了“一人跟車”“兩人跟車”諸如此類的留言模板,但在他們培訓的時候,公司會要求說,盡量不要讓客戶跟車,擔心在這個過程中出現一些問題,畢竟貨物都是有價格的,怎么都好說,但如果人出現問題了就很麻煩。
而快速做大的市場野心,也敦促著各地區負責人盡可能招攬更多的司機。
這位司機對市界表示,平臺并不太在乎司機的背景,“只要充會員,只要你會開車,都會讓你干”,畢竟現在各個地區都是創收盈利,至于你掙錢不掙錢,怎么提供服務都是后續的事情了,這也造成了貨車司機隊伍素質的參差不齊。
貨拉拉就這樣在模棱兩可的曖昧中快速擴張,哪怕順風車前車之鑒就在眼前。搭建一個平臺,一定需要不斷更新、完善,但以生命為代價的提醒,太過昂貴。
烽巢網注:本文來源于微信公眾號 市界(ID:ishijie2018),作者 : 齊敏倩 黃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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