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江心白

出品丨消費最前線

最近，互聯網上掀起對“經濟上行期”的追憶。小紅書、抖音上的上行期穿搭、妝容狂攬流量，古早、2000s、千禧年、中式夢核、經濟上行的美……眾多關鍵詞與話題，全網累計瀏覽量超過百億次。

當然，互聯網的懷舊風一直存在，但值得注意的是，這一回，全世界都在懷念各地區的經濟上行期。

日本這邊，昭和年代成了年輕人藏在心里的一種希望，調查數據顯示，那些對未來持樂觀態度、相信日本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年輕人，特別是20~29歲的人，開始傾向于進行昭和復古消費。

同時，昭和時期的City Pop成為年輕人回望黃金年代的專屬bgm，竹內瑪麗亞在40年前的《Plastic Love》在 YouTube 播放量超 6000萬次；“東京旅游”官網甚至推出了“昭和體驗”旅游套餐：走進昭和、生在昭和、玩在昭和。

美國這邊，好萊塢鏡頭下的繁榮與強大開始由記錄性質轉為追憶。整個文娛產業用懷舊情緒販賣“美國夢”：2022年的《壯志凌云2》2023年的《芭比》都在刻意植入 80-90 年代符號，2025年甚至續拍起經典的《穿普拉達的女王》。

全世界為什么突然集體懷念經濟上行期？這其中的答案，或許是全球年輕世代需要面對的終極命題。

“經濟上行期”的誘惑到底有多大？

很難說“經濟上行期”具體到底是哪個時間段，畢竟各國發展速度不同，且經濟本身具有一定的周期性。日本懷念昭和年代，另一層意思是對平成（1989-2019）、令和（2019 年至今）時代社會困境的情緒投射。

而美國的經濟上行期則主要分為二戰后“黃金時代”（1945-1970s），這一時代，藍領也能體面生活，1971年，美國中產人群的占比高達61%；以及90年代“新經濟繁榮”（1990s），這一時期，無數“車庫創業”的造富神話流傳至今。

我國的重點則放在千禧年間，甚至一直到2019年以前。彼時，國內經濟高速發展，經濟增速長期保持在10%以上，大量的行業都爆發式的成長。對于當時的年輕人而言，經濟上行期的核心特征之一，是企業擴張速度跑贏勞動力增長。

公開資料顯示，2000-2010年代，制造業、房地產、互聯網等行業爆發式增長，工廠需要更多工人，房企需要銷售和工程師，互聯網大廠從“百人團隊”擴張到“萬人規模”，考公考研從不是年輕人的主流選擇，專科生進大廠做運營、本科生去房企當管培生、應屆生起薪年年漲……

經濟上行期甚至創造出一個又一個“財富窗口”。當時，年輕人能抓住行業紅利實現跨越式成長，2000年代開網店、2010年代做自媒體、2015年進入區塊鏈，甚至只是在大廠待夠幾年拿期權，都可能讓普通家庭出身的年輕人實現資產翻倍。

那時候，社會的共識是“選對賽道就能成功”，賽道本身也不斷在增多，移動互聯網、共享經濟、新消費……幾乎每年的風口都不可小覷，2009-2019的十年間，中國的移動互聯網全年的成績斐然。

具體來看，移動端應用類型可以分為工具、購物、拍照、教育、旅游、美食、生活、天氣、醫療、音樂等等十幾個類目，每一個類目下都有很多的細分需求，任何一個需求都可以催生出幾十、上百萬量級的APP。

對于當年的年輕人而言，機會遍地，容錯率高。

然而，這些描述對于當代的年輕群體而言，更像一場存在于想象中的幻夢。

其中，美國年輕一代的前后落差尤為明顯，根據皮尤研究中心的研究數據，最近50年，美國社會經歷了巨大的結構性變化。2023年，美國中產人群的占比，快速下滑到51%。美國財經專家卡馬隆·麥克奈爾的一篇文章《美國年輕人普遍覺得，自己的經濟狀況比父母差》引起巨大的反響。

根據一項調查研究，在美國只有36.5%的年輕人認為自己的經濟狀況比父輩好；而高達42.8%的美國年輕人，覺得自己的經濟狀況不如父母，斯坦福大學一項調查顯示，許多美國年輕人認為自己在社會地位、經濟方面都不如父母同齡時期。

美聯儲一組數據顯示，1998年40歲以下的美國人口擁有美國總財富的13.1%。在2022年，該國絕大多數財富（64.6%）仍屬于老一輩，嬰兒潮一代擁有該國高達52.1%的財富，X世代（43-58歲）擁有該國總財富的28.9%，而千禧一代僅占該國總財富的6.5%。

這一略顯慘烈的對比或許適用于全球任何一個地區。

心理學上有項研究表示，懷舊情緒自帶周期性，一般在流行文化中以15-20年為一個周期。事實上，這未必是懷舊情緒的周期，而是經濟周期。全球年輕人集體追憶，并非真的想回到過去，他們懷念的從不是某個具體年代，而是那個時代中“未來可期”的社會契約。

當這份契約在全球化、技術壟斷、貧富分化中逐漸失效，懷舊便成了最溫和的抗議。

成也互聯網，敗也互聯網？

坦白來講，互聯網興起帶來的紅利，曾讓一代年輕人有了逆襲的可能。

在海外，蘋果、亞馬遜、Google、Facebook成了美國科技象征的同時，讓大量年輕人憑借技術或創意快速積累財富。時至今日，社交媒體“90sTechVibes ”的話題下，年輕人仍在分享著喬布斯發布會錄像、早期互聯網界面截圖。

國內也是一樣。

阿里、百度、騰訊……一眾互聯網大廠帶飛一整個時代。據悉，2004年，騰訊掛牌港交所時，高管層誕生了5個億萬富翁，7個千萬富翁；2007年，騰訊宣布股權激勵計劃；到2013年，項目經理、總監在內超過千名基層干部被納入新的獎勵范圍內。

無獨有偶，阿里巴巴集團IPO之時，員工要想成為百萬富翁只需持股超過1756股，當時持股超過2000股的員工不計其數；公開資料顯示，百度IPO時一共誕生了8位億萬富翁，50位千萬富翁以及約250位百萬富翁。

行業之外，熱錢涌動，年輕人財富積累的路徑越來越多，有人迎來算法工程師的黃金十年，有人迎來個人IP的風光時代，甚至在短視頻的托舉下，草根逆襲再也不是幻夢，“全民網紅夢”持續發酵。

互聯網賽道的沸騰直接感染了整個消費市場。2015-2018 年中國消費大升級，資本通過早期投資、全渠道布局和技術賦能，催生了一批現象級品牌：泡泡瑪特、完美日記、鐘薛高、喜茶、瑞幸、奈雪……

投中信息數據顯示，2013年至2017年，累計有11100余個新消費類項目進行融資，并購類項目融資額增長76%，2015年達到1460.90億美元；VC/PE類項目融資額增長更快，漲幅達到127%。

彼時，社交電商（小紅書、微信生態）和短視頻（抖音崛起）重構營銷渠道，疊加消費升級意識覺醒，把產品做成“奢侈品敘事”是當時心照不宣的游戲規則，互聯網燒錢大戰愈演愈烈，消費市場上下游都不曾吝嗇自己的錢包。

各個角落對未來充滿信心。

2015年，外賣補貼大戰幾乎持續了一整年；2012年3月份，麥肯錫預測中國主流消費者(年收入10.6萬-22.9萬元人民幣)將從總人口的6%大幅攀升至10年后的51%，約8.5倍，推動非必需品消費以年均13.4%的速度高速增長；中國將在2015年趕超日本成為全球第一奢侈品消費國。

然而，喧囂過后，一切總會重歸寂靜，更有意思的是，一個時代過去，當年“創新即暴富”的故事逐漸被新規則取代，全球范圍內，隨之而來的是科技巨頭壟斷、創業門檻飆升，階層流動通道收窄……

2023年全球初創公司的融資額呈螺旋式下降，與前一年相比下降了近58%，至約17億美元，僅美國初創公司的融資額就同比下降62%，至10.3億美元。

另一方面，蘋果、微軟、亞馬遜、特斯拉、Meta以及谷歌母公司Alphabet的市值迅速膨脹。在2021年年底，它們在標普500指數中占據了25%的市值份額，再加上英偉達，這七大科技巨頭截至2025年占據標普500指數以及納斯達克100指數高額權重（大約35%）。

這意味著，普通年輕人的破局機會越來越少。

或許用具體的財富差距對比更明顯，2022年，扎克伯格的凈資產估計為970億美元（2023年暴漲1126億美元），僅憑一己之力就擁有整個千禧一代財富的1-2%，有統計數據顯示，美國1950年的CEO收入大約是普通員工的20倍，相比之下，2013年的差距達到了差不多204倍。

曾幾何時，有創業者直言：“在互聯網時代，只要你能解決一個真實的需求，整個世界都會為你讓路。”一個代碼就能撬動一個行業，幾個人的車庫團隊能讓巨頭連夜召開戰略會，世界宛如一片未被馴服的曠野，誰先找到泉眼，誰就能圈出自己的王國。

可這屆年輕人很難再有把世界踩在腳下的機會了。

這屆年輕人，仍然在對抗？

當“經濟上行”的話題在互聯網上走紅時，在不少00后的意識里，這更像是一個虛構的童話。《中國青年發展報告（2025）》顯示，高達 68.7% 的青年表示對未來感到迷茫。值得注意的是，盡管當代的經濟周期在不斷約束生存資源，這屆年輕人仍想要對抗現有規則。

報道顯示，有87.2%受訪者希望有技能等級提升的機會，在過去一年，無數年輕人有過技能提升行為，相關數據顯示，2016—2022年，我國知識付費行業市場規模從26.5億元增長至1126.5億元，預計2025年市場規模將達2808.8億元，用戶規模將達6.4億人。

此外，副業探索、情緒消費……都在重構青年群體的成長邏輯與未來藍圖。

閑魚發布《2024閑魚副業產業帶報告》，根據閑魚平臺上的技能服務類副業賣家規模、副業交易規模等數據，整理了全國各地年輕人開展副業的新動向。報告顯示，2024年共有945.4萬年輕人在閑魚發布副業，00后占比高達40.8%。

這一年活躍在閑魚的年輕人搞副業平均收入3660.5元。

情緒消費方面，2024年我國城鎮寵物消費突破 3000 億元，潮玩市場達 600 億元，療愈用戶群體規模已達10億。年輕人懷舊千禧年，重新換上那個時代的服飾、妝容，何嘗不是一種情緒宣泄。

據悉，就連Lady Gaga都在海外社交平臺重新翻紅，新專輯《MAYHEM》在 Spotify 上的播放量斷崖式秒殺其他女歌手，總播放41億次，第二名僅有19億次。有網友表示：“前奏一響，經濟復蘇，只要Gaga還在唱吵死人的歌，這個世界就不會太糟糕。”

當然，年輕人對未來的啟示或許藏在兩組數據的對比中：

網上有組統計顯示，當代青年創業成功率不足5%。但與此同時，我國農村產業帶站滿年輕人，比如隴南電商經營者隊伍穩定在1.4萬個，帶動農村居民就業30多萬人，培訓農村人才32萬多人次，80%以上的電商從業者是35歲以下的年輕人。

站在 2025 年的節點回望，這屆年輕人在追憶經濟上行期中在完成了一場認知革命。

世界真的碎了嗎？其實也未必，起碼互聯網還在發展。

數據顯示，上半年，移動互聯網累計流量達1867億GB，同比增長16.4%。截至6月末，移動互聯網用戶數達15.92億戶，比上年末凈增2141萬戶。6月當月戶均移動互聯網接入流量(DOU)達到20.75GB/戶·月，同比增長14.4%，比上年底高1.05GB/戶·月。

工信部表示，2025年以來，5G新通話、直播短視頻、云游戲等新興業務蓬勃發展，大模型類APP與AI智能終端協同發展，數字化助力鄉村治理效能提升，移動用戶上網流量連續6個月實現兩位數增長。

在一個被巨頭和算法高度定義的世界里，那些被忽視的細節、被遺忘的群體、被低估的需求，往往是新機會的誕生地。這屆年輕人的職場技能類課程中，AI 提示詞工程、供應鏈韌性管理等內容增長最快，人工智能成為高考熱門專業的同時，“鄉村治理”也進入87所高校。

這些看似微小的變化告訴年輕人：或許，世界從未拒絕被改變，只是不再接受粗放的顛覆。但愿這屆年輕人在追憶完千禧年后，能獲得比上一代更清醒的認知，破局不在遠方的藍海，而在腳下的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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