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失業了......”

在線教育機構從業者千里（化名）看到最新發布的規范要求，暗暗嘆了口氣。

7月15日，教育部等六部門發布了《關于規范校外線上培訓的實施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對線上培訓內容、時長、師資、信息安全等方面做出一系列規范要求，并且明確提出將于2019年12月底前完成對全國校外線上培訓及機構的備案排查。

在線教育的大考來了。

千里所在的在線教育機構，以K12為主，在國內多個城市都設有分部，并已成功登陸資本市場。但即便如此，公司仍與業內大多數玩家一樣，未能完全從前期野蠻生長的狀態走出。所以，突如其來的監管文件，如同緊箍咒一般令其頭疼。

而應對此次排查的同時，那些犯規或者曾經犯過規的K12在線教育機構還不得不去思考，日趨收緊的政策，愈加激烈的競爭，殊不知前方還有怎樣的挑戰在等待著他們。

文：彬彬（熊出墨請注意）

沒有教資，面臨失業風險

作為一名輔導老師，千里認為《意見》中“師資合格”的要求將對行業產生深刻影響。

原因很簡單，眼下不少從業者都和他一樣——無證上崗。

《意見》中列出五項排查及日常監管重點為：內容健康、時長適宜、師資合格、信息安全以及經營規范。

其中，師資合格一項要求在線教育機構具有完善的招聘、審查、管理培訓人員的辦法，師資隊伍相對穩定，不得聘用中小學在職教師。從事語文、數學、英語、思想政治、歷史、地理、物理、化學、生物等學科知識培訓的人員應當具有國家規定的相應教師資格。聘用外籍人員須符合國家有關規定。要在培訓平臺和課程界面的顯著位置公示培訓人員姓名、照片和教師資格證等信息，公示外籍培訓人員的學習、工作和教學經歷。

“公司挺多大學生拿著畢業證就入職了，教師資格證不作硬性要求”，千里表示，“甚至部分主講都沒有資格證。”

這種情況在業內并不少見。《意見》下發之前，2018年11月26日教育部、國家市場監管總局、應急管理部三部門聯合發布了《關于健全校外培訓機構專項治理整改若干工作的通知》，明確要求線上培訓機構必須將教師的姓名、照片以及教師資格證號在網站顯著位置予以公示。

今年3月份，《南方都市報》曾做過調查，抽取的20家在線教育機構樣本中僅有9家進行了教師資格信息公示。除此之外，包括新東方在線、滬江網校、掌門1對1、松鼠AI1對1等知名在線教育機構品牌，都存在信息公示不規范。其中有的是關鍵信息打上馬賽克，有的過于簡單，還有的則是使用昵稱代替實名。

有業內人士預計，此次發布的《意見》，無論是新東方、好未來、掌門1對1這樣的全科輔導機構，還是專注英語學習的VIPKID等玩家，都將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

“看來這次是動真格的”，在K12在線教育機構任教且沒有教師資格證的老師或將面臨失業風險。不過話鋒一轉，“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那就考證唄”，千里說道。

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辦公廳發布的通知顯示，2019年下半年教師資格筆試時間為11月2日，面試時間為2020年1月4日至5日。往年數據顯示，教師資格證的通過率并不算高。例如，2018年上半年，廣東省廣州市筆試報名人數為39385人，10240人通過，通過率不足26%。

此外，即便順利通過考試，教師資格證真正到手的時間也已是2020年。而《意見》排查要求中寫明，排查將于2019年12月底前完成。這之間存在一定時間差，想要在接下來小半年的“緩刑期”里拿到“免死金牌”，可能性似乎不大。

因此，對于千里以及其他沒考教師資格證的從業者而言，形勢不容樂觀。

大考過后，諸多挑戰仍在

“這是好事”，千里并不否認，自己考下教師資格證，公司經過這次大考，行業整體的發展將更加有序。

一位K12行業的從業者私下對熊出墨表示，他所在的公司已經在很早之前開始布局自有資源的教師基地，對于K12行業來說，真正的競爭可能才剛剛開始。“接下來你會看到很多行業內的整合和變化。”

首先，野蠻生長導致亂象叢生，監管趨嚴且愈加全面，機構的合規壓力越來越大。

行業的爆發始于2014年。據前瞻產業研究院統計，2008年-2013年六年間在線教育投融資事件共有157起，2014年激增至210起，隨后幾年持續保持高位。基于此，玩家開始蒙眼狂奔。

除了前文說到的師資合格問題，近期英孚少兒英語徐州中心7名外教還被爆出涉毒丑聞，同樣暴露了機構在師資管理上存在的漏洞。

其他方面，以行業普遍依賴較為嚴重的流量獲取和預付費這兩點為例。由于家長對于機構選擇具有唯一性，即在特定時間段內為孩子報了某家機構的某門課程輔導，基本就不會再去考慮其他機構的同類產品，所以各機構集中于流量入口以及預付費環節拼搶消費者。

微信生態內，不少K12在線教育機構都推出過海報轉發朋友圈、集贊贈課、打卡返學費等活動。而從騰訊的立場來看，這種誘導分享的行為屬于非正常營銷行為，對朋友圈的體驗是一種破壞。

微信官方專門針對此類行為發布禁令，稱其違反《微信外部鏈接內容管理規范》。禁令一出，即有分析稱將對教育公司造成重擊。

再如，為了用預付費“拴住”家長，某些K12在線教育機構聯合金融機構推出“貼心”的0首付分期付款、免費試聽不滿意全額退款等服務。VIPKID曾被上海電視臺曝光，家長王女士根據課程顧問的推薦，通過百度錢包申請了2萬多元課程貸款。而王女士申請退款后，百度錢包貸款卻沒有第一時間隨之終止。

教育分期貸亂象在1對1在線教育或其他優質課程的銷售中更為突出。《南方都市報》曾報道，1對1在線教育通常會以“課時包”的形式批發授課，因此家長購課的課時長、總費用高。對于動輒數萬的課時包，掌門1對1和海風教育兩家機構都向家長推薦了分期貸。

熊出墨請注意在投訴平臺“聚投訴”搜索發現，已有多位用戶就分期貸問題投訴VIPKID、海風教育等機構。

此前國務院辦公廳曾印發《關于規范校外培訓機構發展的意見》，明確教育機構不得一次性收取時間跨度超過三個月的費用。而對于吸引用戶分期消費但資金流向缺乏監管這一亂象，可以預見后期也將有相應政策出臺。

其次是盈利能力，吸引外部輸血更要保證內部造血，這是合規之后公司能否維續的關鍵。

為跑馬圈地，率先樹立規模優勢，為后期收割紅利做鋪墊，K12在線教育機構和其他互聯網企業早期崛起的套路相仿，不約而同地玩起了“燒錢”游戲。

尤以近期最為明顯，暑期招生戰全面爆發，業內流傳的聊天截圖顯示猿輔導、作業幫和學而思三者的廣告投放高達1000萬一天。據36氪統計，截至7月，參與暑期招生戰的猿輔導、作業幫、學而思、掌門1對1、一起學、作業盒子、VIPKID、有道精品課、企鵝輔導和跟誰學10家在線教育公司，廣告投放總額已達30-40億人民幣。

“這個數據水分是比較少的，我們深有體會。”上述人士對熊出墨請注意表示，由于線上流量越來越貴，除了原有的一些線上渠道以外，行業內不少玩家已經開始布局下沉市場，挖掘更多線下的流量。

線上各家玩家也不惜采用低價的優惠課程來吸引用戶。比如“9.9元主題課”、“49元暑期試聽課”等。“坦白來講，短期的課程肯定是不掙錢的，但關鍵是口碑的傳播以及后續課程的延續。”上述人士繼續表示，不論是線下還是線上，引流的效果還是要依靠課程本身來吸引家長和孩子，“不然再大的流量你也接不住。”

相較于之前“百團大戰”、“網約車大戰”，在線教育領域玩家的“燒錢”能力有過之無不及。燒出去的錢從何來？絕大部分都是來源自部資本的輸血，有分析稱某些企業在短短一年時間內完成兩輪融資，或許正是因此。

與“燒錢”能力不成正比的是他們的盈利能力。

一個多月前，跟誰學在美國紐交所掛牌上市，招股書顯示，公司2018年實現經營業務利潤0.19億元，凈利潤0.2億元。雖盈利微弱，但跟誰學已經是國內首家規模盈利的K12在線教育公司。

鑒于當前行業規模與虧損雙高速增長的主旋律，跟誰學的盈利能否保持下去仍待進一步觀察。

有業內人士指出，在線教育公司若要實現盈利，需瞄準兩點發力：課程和營銷。課程即產品，萬變不離其宗，各行各業最終都需用產品說話。課程做精做好，輔之以高效的營銷手段，把課程賣出去達成變現目的。

千里表達的觀點基本與此一致，“認真教學的同時，現在我們公司全民銷售。”

最后

艾媒咨詢發布的報告顯示，2018年中國在線教育用戶規模為2.08億人，預計2020年增長至3.05億人。

屆時，K12在線教育用戶規模將突破3000萬人，滲透率提高至18.8%。按照行業平均水平，每人每年消費在4500元左右，整體市場規模在千億以上。

技術的進步，工具的演變，把教育的場景從線下搬到線上。跨越時空，學員接受教育的便捷性和靈活性提升了不止一個Level，但隨之顯現的還有資本的狂熱以及金錢的滾燙。

如今屢屢犯規的玩家終于迎來規范，《意見》的發布或將成為行業發展歷程中一個重要拐點。規范化之后，混沌趨向有序，教育才有望回歸本質。

本文來自“熊出墨請注意”，文：彬彬，轉載請聯系原作者獲取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