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朋友圈的代購接連轉行“消失”,身為旁觀者,我們非但沒有等來“黑五”本該點燃的暖冬,反倒感受到了海淘市場的陣陣寒意。
“我想說的是,太難了!”
被問及今年黑五生意如何,做了7年法國代購的CiCi攤牌了。她坦誠,原想用“根基比較深,生意還可以,沒有受什么影響”搪塞過去,但實際情況是“真的太難了!”
這背后,除了疫情的沖擊,還存在更多復雜的影響因素。
文:彬彬(熊出墨請注意)
“消失”的代購生意
說起個人代購的“黃金年代”,CiCi言語中透著懷念。
“2019年之前這個行業的錢還真的算好賺,我認識的一些代購,經常往返在中法兩國,人肉代購,如果能代購一些頂級奢侈品比如手表之類的,走一趟不僅能把機票酒店的錢省了,收入也是相當可觀的。”
CiCi說的收入,可以簡單理解為差價。他們平時長期生活在海外,基本模式就是主盯官網和奧萊打折款,在打折的時候囤貨,然后賣到國內賺取差價。如果沒有折扣,那就是客戶指定下單。一件商品的成本主要包括海外售價、消費稅、快遞費等,賣給客戶的價格減去這些即是收入。
生意做得最好的時候,CiCi的團隊一度擴充到了30個人。“頂峰時期我們大概加了十幾個微信的顧客,每天多個客服在線接單”。
轉折出現在2019年,“2019年以后,這類(人肉)代購基本都消失了。”
2019年1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子商務法》正式實施。相關條文明確規定,從事個人代購、微商也須依法辦理工商登記,取得營業執照,依法納稅,違法將面臨著最高200萬的罰款。
“說白了,以前的人肉代購模式是處于灰色地帶的”,有法可依之后,代購的經營成本驟增,“我的很多同行都開始轉型了。有的回國搞留學教育去了,有的去了海南免稅店,還有的回去做程序員老本行了。”
憑借之前的積淀,CiCi這類規模做的相對較大的代購還在堅守陣地,可頹勢難擋,現在她的團隊總共只剩下5個人。同時,她開始嘗試開發一些新的業務,代理小眾品牌,賣二手奢侈品,代購國內電器等等,但效果都是“一般般”。
生活不易,CiCi嘆氣,“真的太難了”。
個人代購如此,正規軍的生意也同樣難做。花花五月份加入了友品海購,作為阿里巴巴旗下的跨境電商分銷平臺,借著天貓國際和考拉的供應鏈基礎,入駐平臺的代購可以一站式開店。與常規社交電商一樣,平臺負責發貨、售后,代購從中拿傭金。據花花透露,她現在的收入狀態只能停留在“賺賺小錢”。
“平均能達到8%已經好得不得了,有些熱門商品的傭金不到3%,甚至1%、2%也有的”,較低的傭金標準下,想要賺更多的錢只有一個辦法:加價。
花花舉了幾個每月收入2萬左右的讓她“仰望”的同行,“他們是在原來平臺價格上面加錢的。比如說平臺給你的價格是10塊錢,他們就加個幾塊錢再賣給客戶”。當然,加價的基礎是與客戶建立信任,不然客戶去其他平臺稍作比價就會用腳投票。
“我比較偷懶,平臺給多少我就點多少”,現在花花每天要花5-6小時甚至更多時間在手機上,“做了三年的微商都沒有得腱鞘炎,做了代購以后得了”,她越來越覺得耗費的精力和收入不成正比。
靜悄悄的黑五
“今年的黑五靜悄悄”,每到一年一度的黑五就會有人搬出這句話,今年也不例外。并且,今年的實際情況格外貼切。
根據百度指數給出的數據,公眾對“黑色星期五”的關注度整體呈先增后減的走勢。
CiCi對黑五的感知與上述數據走勢基本一致,“2016年、17年的黑五應該是我們比較鼎盛的時期了,創下了不少銷售記錄。但2018年下半年以后基本開始往下走。”
自身熱度的下滑之外,與雙11等其他主流購物節相比,黑五更顯“靜悄悄”。
作為國外最大的購物節,來到中國之后,黑五很難不被拿來與雙11進行一番比對。跨境電商平臺也樂于蹭一蹭雙11的熱度,亞馬遜中國副總裁李巖川近日就表示,“如果說雙11是年終大促的上半場,黑五大促就是下半場。”
然而,無論從關注度還是用戶的剁手熱情來看,雙11和黑五的戰斗力根本就不在同一個段位,前者把后者遠遠地甩在身后。
以去年的數據為例,2019年黑五大促線上成交額為74億美元,其中黑五的發源地美國市場的貢獻超過45億美元,占比61.5%。而2019年天貓雙11的成交額2684億元,差距肉眼可見。
另外,雙11過后,雙12這一勁敵緊隨黑五而來。前后夾擊,處在雙11與雙12之間的黑五面臨著消費需求被分流搶走的尷尬,進一步加劇了黑五的“失聲”。社交媒體就有網友表示,“雙11一頓瘋狂輸出,賬單還沒還,黑五真的買不起了”。
自身因素也好,行業競爭也罷,總之,黑五這個外來的和尚,在中國的經是越來越難念下去。今年亞馬遜中國把黑五活動時間拉長,從11月13日起橫跨整個11月的“史上最長黑五季”,在業內人士看來正是“不自信的表現”。
瘋狂不再的跨境電商
黑五與雙11之間的差距映證著跨境電商本身的局限性,作為面向海淘這一指定需求的特色電商,跨境電商的受眾面積以及影響力必然無法與主流的綜合電商相提并論。
而且,經過此前的瘋狂躍進,摸清跨境電商的投入產出比之后,行業也已歸于冷靜。
2015年前后,跨境貿易的利好政策帶動跨境電商的崛起,賽道異常擁擠。一時間,網易考拉、小紅書、洋碼頭、聚美優品、菠蘿蜜、貝貝等平臺紛紛押寶跨境電商。
網易考拉賣身一案,讓業界普遍意識到了跨境電商的經營困局。
2015年,丁磊在世紀互聯網大會上放話,希望未來三到五年,網易考拉海購可以達到500億到1000億規模,在電商戰場再造一個網易。三年過后,考拉雖然坐穩行業頭把交椅,但它沒能扛起丁磊寄予的千億厚望,反而是以20億美元的價格賣身進了阿里動物園。
理想豐滿,現實骨感。
現在回頭看,網易賣掉考拉的直接原因就是簡簡單單兩個字——虧錢。賣身之時有消息人士稱,考拉一年虧損超過20億元。
相較普通網購,海淘在選品、物流等環節都需要更大的投入,復雜的市場環境下怎樣拿到真貨,國外商品送到消費者手中如何保證時效,包括考拉在內,多數平臺走的是自營模式。自營意味著平臺需在倉儲、采購等方面進行較重的資產布局,由此而來的是戰略性的長期虧損。
“說實話,我們很多時候就是在幫考拉清倉”,花花表示考拉賣身之前模式重的負面影響至今仍未消散,“考拉有一些產品庫存非常深,比如與施華洛世奇簽訂合同時采購了大量飾品,而飾品很容易過時,如果這些庫存只是放在公共平臺上推的話是推不掉的,所以才需要社交電商。”
還有部分跨境電商平臺選擇走C2C模式,平臺提供場景、物流、鑒定等服務撮合成交。代表玩家是洋碼頭。而C2C買手制的模式局限性也非常明顯,盈利模式單一且貨源難以把控。2009年成立的洋碼頭多年來一直都活在虧損和售假的質疑之中,直到2019年才實現全年盈利880萬。
物流服務的拓展,平臺+自營雙線并行的轉型等舉動綜合作用下,經營情況雖然得到改善,但洋碼頭也迎來了新的問題,那就是平臺的布局越來越重。投入加大,產出跟上與否,將直接影響其能否持續盈利。
另外,熊出墨了解到,目前已有買手因洋碼頭物流等交易服務費用過高而“出逃”平臺,轉而主攻私域流量。這一定程度上暴露了洋碼頭未來服務營收增長的隱患。
根據中商產業研究院發布的《2020年中國跨境電商行業市場前景及投資研究報告》數據顯示,2019年中國海淘用戶規模將近1.55億人,跨境電商零售進出口額達1862.1億元人民幣。但根據前文所述,市場雖然廣闊,可海淘這筆生意并不好做,個人代購掙錢難,跨境電商平臺的盈利也成問題。
海淘不香了
國外受疫情影響,品牌對線上渠道予以更多重視。國內防控工作進入常態化階段,經濟在穩步復蘇。按理說,供給增多,需求回暖,海淘應該順勢而起,而非前文所講的代購生意難做,黑五大促靜悄悄。
事出反常,從源頭出發,或許能夠找到答案。
海淘熱潮的興起離不開當年三鹿奶粉事件的助推,2008年三鹿奶粉中被查出三聚氰胺,國民對國產奶粉的信任瞬間崩塌,托人從國外代購奶粉成了安心之選,海淘由此壯大。
回到現在,時過境遷,市場背景已經反了過來,外國的月亮不再圓,國貨翻身成了香餑餑。
歸根結底,國貨的春天背后是消費者對國貨的認可。品牌本身進取以及文化自信增強等因素下,國潮競爭力凸顯。在面對歐美潮、韓朝、日潮等眾多消費潮流時,國潮成為消費者首選。
此外,鑒于目前國外疫情之嚴重,出于安全起見,不少消費者自發把對海淘的消費需求轉移到了國內。
10月,青島進口海鮮包裝檢出新冠病毒,青島兩名確診工人即是在搬運海鮮的過程中感染;11月,天津濱海新區中新天津生態城海聯冷庫一份凍豬肉制品樣本新冠病毒檢測陽性,參與搬運的裝卸工人確診感染。國內近期新發的兩輪疫情,證實了新冠病毒長距離運輸由物到人傳播的可能性。
中國疾控中心流行病學首席專家吳尊友在接受央廣網采訪時明確表示,"特定條件下,冬天低溫環境類似于冷鏈運輸的環境,海淘確實有收到被病毒污染的包裹的風險,接觸頻率越高,多次反復接觸,感染概率就高。"
消費回流大勢所趨
足夠敏感的話,從“內循環”這個熱詞就不難判斷海淘市場接下來將面臨的政策形勢。
實際上,政策層面對海外消費回流的引導一直都在進行中。
每人每年26000元的海淘限額,從額度上對海外消費進行把控。花花表示,自己做代購總共才做了沒幾個月,上個月已經有位客戶超額。《電商法》的明令禁止,讓逃稅避稅的代購沒有空子可鉆。
除此之外,免稅行業持續釋放的政策利好,也在為沖擊海淘市場蓄力。
而今年以來,免稅行業風向出現明顯變化。3月份,發改委等23個部門聯合印發《關于促進消費擴容提質加快形成強大國內市場的實施意見》,提出建設中國特色免稅體系,隨后所各省市紛紛出臺文件支持免稅經濟發展。6月份,王府井集團宣布獲得免稅品經營資質,隨后百聯股份、嶺南控股、鄂武商A等多家公司紛紛著手開展免稅經營資質的申請。
眾所周知,免稅店內商品免征進口海關稅、消費稅、增值稅等稅收,天然具有價格優勢。而價格優勢正是用戶海淘的源動力之一。免稅行業政策的放開,免稅店的布局的優化,無疑將進一步把消費者的海淘需求轉移到國內消化。
國貨崛起替代國外品牌,暫時無法替代的就轉移到國內,這正應了以內循環為主的內外雙循環新格局。
代購的生意自然會受此影響,CiCi表示,“一些輕奢、奢侈品牌在國內奧萊、免稅店的價格比較有優勢,代購加完物流,稅費這些的基本就剩下微利,不值得走一單。”
2019年實施《電商法》,2020年突發疫情,未來還要應對免稅店的沖擊,“這個行業基本到頭了”,CiCi對明天沒有抱太大希望。而個人代購生意真正消失之后,跨境電商平臺以及海淘市場又將走向何方,時間會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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