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

2020年12月11日,在國內爭議不斷的玩具公司泡泡瑪特成功在港交所掛牌上市，其發行價為38.5港元，而在當天收盤時就已經漲到了69港元，總市值直接登上了千億臺階，讓無數老牌游戲廠商看的是目瞪口呆。

一時間中文互聯網上幾乎鋪天蓋地的都是關于這家企業的討論，許多大V試圖從情懷、潮流、這一代年輕人就是“人傻錢多”等各種越來越離譜的角度去解析這一現象。

老實說，對于這些分析文章小柴是有些不太認同的，畢竟事情其實壓根沒有那么復雜，這家所謂的“玩具企業”之所以能夠獲得成功，其秘訣基本就是兩個字——賭癮。

俗話說得好，這個世界上一切最賺錢的方式都已經被寫進了《刑法》里，那么換而言之，只要你能想辦法鉆到法律空子，用一種看似合理合法地手段從《刑法》里拿出點東西來賺錢，又何愁不能獲得成功呢（括弧笑）？

二、

1946年（昭和21年）的日本，正處于一個戰后百廢俱興的時期。

雖然當歷史再往后推進幾年后，伴隨著朝鮮戰爭的爆發，美國將重新審視日本在整個亞太地區的地位，從而將自己的對日政策從“打壓”轉為“扶持”。

可在這一切發生之前，由于太平洋戰場上那數十萬死去美國大兵的冤魂以及珍珠港的血債，接管了整個日本地區的美國政府對于這個國家依然保持著十分的忌憚。

有著“五星天皇”之稱的美軍上將麥克阿瑟，此刻正忙于如何進一步肢解這個島國的原生政治機構與大財團，從而在根源上徹底瓦解他們的反抗意識。

可想而知，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整個日本島上正彌漫著一股混亂的氣息，無數為了求活的民眾甚至不得不鋌而走險，選擇操持起一些在過去被明令禁止的“營生”。

正村竹一，這個被后世稱為“柏青哥之父”的男人也正是其中之一。

當然，那時的他還只是一個窮困潦倒的落魄中年男人，在這一年里迎來自己40歲生日的他，由于在之前的戰爭中右臂與右腿都曾受過傷，因此已經難以從事體力方面的勞動。

在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選擇重新擺弄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在西區江川橫町1-44的“ Johshin游樂園”里，開起了一家彈球機商店。

也許是因為在昭和15年，日本當局就已經對彈珠機商店的經營與彈珠臺制造業務進行了明令禁止，因此這一次正村竹一顯得頗為小心。

從政府的“西部稅務局轄下的柏青哥經營者名單”來看，正村竹一這一次開設的彈球機商店除了他本人以外并沒有其他雇員，但事實上根據當地知情者的透透露，這家企業至少擁有7名正村竹一的家庭成員以及20個其他成員的協助。

畢竟……賭場這種東西，怎么可能只靠一個人就能開起來呢？

是的，正村竹一的彈球機商店其實就是一個批了層皮的賭博游戲，來到他店內的顧客，可以通過支付固定價格的“門票”從而在他改良過的彈珠臺上進行游戲，根據游戲結果來獲取不同規格的“特殊獎品”。

正村竹一改良過的彈珠游戲臺

而這些“特殊獎品”，又能在另一家與正村竹一密切相關的店里，直接兌換成日元……噢，當然，是以“市面上有收藏家很喜歡這些有趣的小玩意，因此愿意出高價回收”的名義進行交易的。

很顯然，這種方式其實只不過是一種把賭場的“賭桌”與“籌碼兌換臺”拆分成兩個獨立部分的小把戲，真正吸引顧客帶著大把鈔票進來游玩的根本不是什么彈珠游戲，而是那個在人類數千年文化歷史屢見不鮮的老朋友——賭。

而最妙的地方在于，不同于傳統的搖骰子賭大小等主要看運氣的賭博方式，正村竹一的彈球機更接近于一種“依照玩家個人技術來決定結果”的游戲……起碼看起來更像。

人類天生就對這種能夠被自己的努力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影響，但本質上又擁有著較大隨機性的運動缺乏抗拒能力，釣魚、麻將、牌九等經典運動無不證明了這一規律。

而正村竹一的彈球機，顯然就是又一個完美符合了這一特征的“運動”，尤其是在當時已經正式禁止了其他賭博游戲的日本，這個男人的彈球機幾乎是唯一一個能夠讓那些賭徒們光明正大發泄自己賭癮的方式。

正村的生意很快就做的越來越大，全國的彈珠店老板都聞風跑來向他請教，并在正村竹一改良過的彈球機上看到了商機從而決定向其購買這一新式機器。

當時間來到昭和27年時，日本警方以“發現隱藏物資”的名義突擊搜索了正村竹一的住所，并從中沒收了足足50根金條。

盡管之后隨著政府的不斷介入，正村竹一的彈球機產業越來越受到當局的管制，但這種新式賭博方式卻已經在整個日本發揚光大，并通過所謂的“三店方式（さんてんほうしき）”繞開了政府的賭博禁令。

就像我們前面提到過的，彈珠店本身只是一個游戲場所，他們不過是為玩家提供了一些實物獎品罷了（比方說特制的口紅、圓珠筆等成本極低的小物件）；

至于市面上愿意以高價收購這些獎品的，天知道是哪來的怪癖收藏家，人家開的價再高，也無非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正常市場經濟行為，這中間有你日本警察什么事？

直至今天，在日本的大街小巷上依然遍布著各種“柏青哥”式彈珠游戲機，無論男女老少都能看到不少熱衷此道的玩家。

據說在當地還催生出了一些專門以玩“柏青哥”為業的職業玩家，其中技術好的老手能夠穩定從中賺到30~60萬日元左右的收益，比日本國內普通人的平均工資還要高。

根據日本厚生勞動省研究小組在2014年8月20日發布的研究結果顯示，日本國內目前至少有500萬人患有賭博依賴癥，換算下來日本國內成人中的賭博依賴癥患者比例高達為5%。

作為對比，荷蘭與法國這兩個允許賭博產業存在的國家，其國民賭博成癮比例分別為1.9%和1.2%。

而日本，在理論與法律上則應該是一個禁止賭博的國家。

三、

國內知名的二手物品交易平臺閑魚，不久前發布了一份關于盲盒的數據報告，除了稱自己已經成為目前國內盲盒最大的二級市場之外，還紕漏了不少具體數據。

比方說閑魚現在有超過44萬的盲盒玩家在進行交易、最近11月份閑魚平臺上的閑置盲盒交易額就超過了1.2億元，同比增長高達70%、閑魚上一年盲盒的交易額高達十幾億、部分閑魚頭部潮玩玩家年入超200萬等。

相比這些過于宏觀、以致于讓普通人在腦海里其實有些缺乏概念的“大”數據，另外一些細節上體現出來的“小”數據也許更值得玩味。

泡泡瑪特旗下的玩具大都以“盲盒”的形式進行出售，對外零售價一般為59元RMB，而“盲盒”內藏著的究竟是何種款式的玩具，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當你拆開包裝后才能知曉。

如果運氣不好抽到了爛大街的“普通款”玩具，那么你要么只能放在家里自己收藏，要么就只能拿到閑魚上去以低于購買價（59元）的價格進行出售“回血”。

但要是你運氣好抽到了稀有的“隱藏款”玩具，且愿意將其拿到閑魚上進行交易的話，往往能賣出一個遠高于購買價的數字。

據相關報道顯示，泡泡瑪特旗下的隱藏款“潘神天使Molly”在閑魚等二手交易市場上的價格高達2350元，是原本59元盲盒售價的39.8倍，而另外一款名為“鹿影”的泡泡瑪特玩具在閑魚上最高賣出過8500元，是盲盒售價的144倍。

現在，我們不妨來做一個簡單的小學算術題——我們先拿來一張印有特定花紋的A4紙，將其撕成十份，然后用防偽水筆分別在上面寫上1~10號的不同標記。

之后，我們將這10張碎紙分別放進“神秘禮包”里，以10元/個的價格對外出售，再讓另一名小伙伴宣布對開出“1號、5號、10號”幸運數字碎紙的買家，分別用以“10元、20元、50元”的價格進行收藏回購。

然后發生的事情，就都很順理成章了。

想要靠抽中幸運數字小賺一筆的買家們，先是會試探性地把這些“禮包”買來玩玩，但大部分人最終都只是掏錢買回了張廢紙；

可無論如何，終歸還是會有幸運兒抽到“1號、5號和10號”等幸運數字，并借此從回收處小伙伴那兒賺上一筆。

出于炫耀心理，這些賺到錢的幸運買家還會把自己的經歷發到朋友圈、論壇等社交網站上，成為刺激其他人在我下一次開賣“碎紙”禮包時蜂擁而來的免費廣告（實在不行咱們可以再花錢找幾個托來發這些東西，花點錢，不寒磣）。

條件給完了，現在問題來了——請計算出我這個“莊家”每賣一次碎紙禮包后將得到的收益是多少？

很簡單，答案是20元，這就意味著只要我把碎紙、防偽水筆以及雇人扮演“回收方”等成本控制在20元以內，那么我只要不斷地一輪又一輪地去賣碎紙禮包，就可以在家躺著等收錢了。

泡泡瑪特的商業模式和我上面舉得這個例子有什么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而且區別還很大。

那就是我的例子里，會把不同層級的中獎率全部明明白白地告訴你，而泡泡瑪特那五花八門的不同隱藏款，其出現幾率到底是多少卻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End

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就是如此的奇妙，用《大明王朝1566》里的臺詞來說，就是“有些事看上去不足半兩，可放上秤那就是千斤也打不住”。

泡泡瑪特與隔壁東洋國的柏青哥到底是不是一回事？

這個問題的答案，只取決一件事——那些在閑魚上高價回收“隱藏款”玩具的那些神秘人，真就全都和泡泡瑪特一點關系都沒有嗎？

只要這層窗戶紙一天不被捅破，那么泡泡瑪特就一天仍是那個市值千億、高高在上的資本新寵，日入斗金不在話下；

可一旦這層窗戶紙要是哪天不小心被人給戳破了，那……恐怕就要當即引來天雷，把這一地的紙醉金迷，給劈一片過眼云煙咯。

主筆 | 阿虛

編輯 | 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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